(第十九讲)

请大家打开讲义第三十一面:「己四、心不相应行法」『第四、心不相应行法,略有二十四种。相应者和顺之义。今得及命根等二十四种,非能缘故,不与心及心所相应。非质碍故,不与色法相应。有生灭故,不与无为法相应。故《唯识论》云,非如色心及诸心所,体相可得。非异色心及诸心所,作用可得。由此故知,定非实有,但依色心及诸心所分位假立。今直云「心不相应行」者,虽依三法假立,而色是心及心所之所现影,心所又即与心相应,故但言心,明其总不离心也。』我们研究这部论的宗旨,是要阐明:「如世尊言,一切法无我」。三世诸佛所觉悟的道理─「如」,我们当随顺这个真理。什么真理呢?「一切法无我」。这当中,开出了两个内容:第一个「何等一切法」,第二个「云何为无我」。本论依着这个宗旨,而开出这两个主题。

所谓「何等一切法」,就是广泛的说明一切法的差别相。天亲菩萨把它归纳成五个部分──五位百法:第一个是「心法」,第二个是「心所有法」,第三个是「色法」,这一科是五位里面的第四位「心不相应行法」,第五个是「无为法」。

『第四心不相应行法略有二十四种。』第一段标出法的名称以及种类。它的名称是什么呢?叫做「心不相应行法」,简略来说有二十四种类。我们看蕅祖的解释,解释分成三段,第一段解释名称:

『相应者和顺之义』,先解释什么叫「相应」。佛法讲相应──我跟你相应、跟净土法门相应,或者跟禅宗相应。什么叫相应呢?「和顺」。换句话说,所谓「相应」必需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和」─和合,两个法要和合在一起不能分开;其次要「随顺」,不但是在一起,而且彼此还要相随顺,你随顺我、我也随顺你,你不障碍我、我也不障碍你,这个叫随顺。满足这两个条件,我们才说「相应」。

以下解释为什么要安立「心不相应行法」呢?解释名称的道理──『今得及命根等二十四种,非能缘故,不与心及心所相应。非质碍故,不与色法相应。有生灭故,不与无为法相应。』那么在二十四种法当中,蕅祖先提出了两个,第一个是「得」,第二个是「命根」,这个「等」是指其他二十二个法。这二十四个法,为什么安立做心不相应行法呢?这当中有三个理由:

第一、『非能缘故,不与心及心所相应』:以下这二十四个法,因为没有缘虑的功能─没有明了性;有明了性才能够造业。「万法唯识」,我们讲造业一定要有心识,譬如说苹果成熟以后,从树上掉下来,打到人了,这个不构成业力,既不是善业、也不是恶业、也不是无记业,不属于「业」,业的本身一定要有心识的推动。以下二十四种法,它没有造业的功能─没有明了性,所以不跟「心」、「心所」相应。

第二、『非质碍故,不与色法相应』:是说以下这二十四种法,它没有质量,不占有一定的空间;因为没有质碍的性质,所以不跟「色法」相应。

第三、『有生灭故,不与无为法相应』:所谓「心不相应行」,佛法讲「行」,多数是指生灭的有为法,其实心法与色法都是属于「行」,所以「行」泛指一切有为法。这当中又分成两类:第一个叫「相应行」,包括色法、心法,叫相应;一个是跟「能缘」相应,一个是跟「质碍」相应,都叫做「相应行」。而这个「不相应行」它不跟色法相应,也不跟心法相应,但是它有生灭的相状,有时增加、有时减少,有时出现、有时消失,会生灭变异,也是属于「有为法」,所以不跟无为法相应。

总之,此二十四种法跟其他的、所有的法都不相应,所以安立作「心不相应行法」。蕅益大师大略把安立名称的因缘先解释一下。第二段「引证」,引《成唯识论》做证明:

『故《唯识论》云,非如色心及诸心所,体相可得。非异色心及诸心所,作用可得。由此故知,定非实有,但依色心及诸心所分位假立。』在《成唯识论》当中讲到:『非如色心及诸心所,体相可得。』是说不相应行法,它不像色法、心法、心所有法,有一定的体相,因为色、心二法,是由阿赖耶识种子所变现的,各有它的作用,「心法」有明了、造业的作用;「色法」有质碍的作用,不相应行法都没有这样的作用。『非异色心及诸心所,作用可得。』但是它也不是异─不是离开了色法、心法跟心所有法,另外有一个作用。换句话说,它的存在,事实上也是依止色、心二法而安立的。

第三段总结:

『由此故知,定非实有,但依色心及诸心所分位假立。』这一段是总结:心不相应行法它不是一种业感,不像心法跟色法由业力创造的──善业强,出现好的色法、明了性也强;恶业强,色法较粗、明了性也闇淡。心不相应行,不是业种子所变现,它是怎么安立的呢?『但依色心及诸心所分位假立』。意思是说:我们人是五蕴和合而成的生命体,有「色法」和「受想行识」的「心法」;当然这个果报体它会造业,有创造因地的功能,也就有果报的相状,若因、若果都有很多差别相貌。

这种差别的相貌,使令每个人出现的色心二法都不一样;佛法为了解释这种差别相貌,就安立了一些专有名词,而「心不相应行法」也就是专有名词。是为了要解释色心不同状态,所以必须安立这些专有名词,大家才可以达成共识与沟通。比如我说「灭尽定」,哦,你就知道灭尽定的色法是什么状态、心法是什么状态,这就是「但依色心及诸心所分位假立」,是依止色法、心法跟心所法的差别情况而安立的,离开了色、心跟心所有法,当然也就没有作用可得,事实上就是解释它们的差别作用。

最后结释:

『今直云心不相应行者,虽依三法假立,而色是心及心所之所现影,心所又即与心相应,故但言心,明其总不离心也。』前面说过,以下这二十四种法,不跟心法相应,也不跟心所法、色法相应,三个都不相应;那为什么只安立「心」不相应呢?以下解释:『虽依三法假立』,虽然心不相应行法是依三法的差别情况所安立的,但是『色是心及心所之所现影』,色法是心、心所法,所现的影像,实际上色法并没有自性,它自己也不能自主;比如说你想现出天人的色法,色法不能做主,必须要具备天人内心的德行,才能够现出天人的色法,所以「色法」是由我们的心王跟心所有法─善恶业力表现出来的现象,是含摄在心、心所法中。

再看「心所」─『又即与心相应』;而「心所」又不能独立生起活动,必须与心王相应而起,它隶属于心王,所以『故但言心,明其总不离心也。』虽然它藉「心、心所、色」这三个法来假立,但是八识心王,一切最胜故,它的功能最殊胜、最强大、最有主宰性,所以就以心王做代表,简单明了的安立作「心不相应行法」。就不用复杂说是「心、心所、色法不相应行法」,因为色法跟心所法,都含摄在心王当中,只要我们心一活动,就会带动心所法、色法的变化。这是解释安立为「心不相应行法」的过程。

以上大致解释了名词的安立,下一段看它的总类差别。

[一、得。二、命根。三、众同分。四、异生性。五、无想定。六、灭尽定。七、无想报。八、名身。九、句身。十、文身。十一、生。十二、住。十三、老。十四、无常。十五、流转。十六、定异。十七、相应。十八、势速。十九、次第。二十、时。二十一、方。二十二、数。二十三、和合性。二十四、不和合性。]

在百法当中,天亲菩萨用比较特别的专有名词,一共有二十四个,来解释有情众生色心的状态。先看第一个「得」,什么叫「得」呢?

[一、得者,依一切法造作成就假立。]

所谓「得」,就是依止一切法的造作;当然一切法的造作,主要是以心王为主─八识心王。八识心王起善心,即成就善业;八识心王起恶心,那当然是成就恶业。但不管是善业的造作,或是恶业的造作,因缘成熟,自然就会成就可乐、或是不可乐的果报。而这个果报一出现的那一刹那,即安立做「得」。

比方像佛经上说:「富贵从布施中来」,你现在行布施,钱财依你的施心,透过身、口、意的种种造作,把它表现出来;但这时候富贵的果报还没有出现,所以不能讲「得」。等到下一期生命,你得到富贵了,那时候才叫「得」。又好比说:「尊贵从持戒中来」,虽然你现在持戒,但是你的色身还是人的果报体,还不是很尊贵,等下辈子得到天人的果报,就叫「得」;「庄严从忍辱中来」,你今生修忍辱波罗蜜,你现在还是很丑陋,等下辈子得到庄严的果报,也叫「得」。总之,就是依你的--善业、恶业之造作,当这些可乐、不可乐果报出现时,即安立作「得」。

关于这个「得」,在《瑜伽师地论》本地分中,解释凡夫成就果报,有各式各样的差别,我们简单分成两种来说明:

第一个是「顺利」跟「不顺利」的差别。

有些人一出生,啥事都没做,生长在大富长者的家里,又是独生子,什么事都没做,就继承所有的家产,得来既轻松、又愉快。有些人想得到可乐果报,就不是很顺利,白天工作八个小时、晚上还要加班,必须劳心又劳力,才能获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两个人同样得到可乐果报,都有钱了,但是他那么轻松、你却这么辛苦啊?其实这跟「因地」有关。

也就是:因地修福时,有些人心甘情愿,起欢喜心。修习福报,一定会牺牲自己的精神、体力、睡眠,还要牺牲很多的权利;假设我们修福的时候,内心从头到尾都起欢喜心──这是「百千万劫难遭遇」,既得到人的果报、又有机会为三宝做事,这件事情实在太殊胜了!别人不要做,我来做!你起欢喜心去做,以后得果报,就很自然。反之,有些人去造善业,他是心不甘、情也不愿,反正这件事情不做也不行,只好去做;以后得果报会有障碍。就是因地心态不同,所以得果报有顺利、不顺利的差别。

第二个是「坚固」跟「不坚固」的差别。

有些人有钱,是小时候很有钱、长大的时候很有钱、死掉的时候还是很有钱,他这一生的财富──水不能淹,这八七水灾,别人的财产都破坏了,他的财产不被破坏;火不能烧;地震不能破坏,九二一大地震,旁边的房子都倒了,他的房子不能倒;盗贼不能抢,果报特别坚固,别人倒会,倒不到他的钱。有些人有钱是有钱,却是很脆弱,水灾一来,全完了,被水冲走了;今晚睡觉前,他的产业是十层楼高的屋主,晚上一地震,整个十层楼全毁了,他这个果报怎么样?很脆弱。

为什么呢?就是有些人造善业的时候内心很坚定,绝对不后悔。修善的时候,「方便时」─还没有修善之前,内心充满着期待──啊呀,我这一千块要布施三宝,实在太好!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就是要造作善法之前,念念期待、起欢喜,希望善业的因缘能赶快成熟。第二「根本时」─正在造善业,把钱施给对方时,也起欢喜心。「成已时」─当这个布施完成之后,在回家的路程中,还是很欢喜,今天做的实在太好了。「方便时」、「根本时」、「成已时」,这三个阶段都起大欢喜心,没有一念的后悔,以后得果报就特别的坚固,不可破坏。相反,如果在造善业的时候后悔,不管是造业之前、正造业时,或是造业之后,生起一念的悔心,以后得可乐果报就不坚固了。

对于「得」,我们是要留意的;「得」有各式各样,其实跟你的因地有关;顺利、不顺利的「得」,坚固、不坚固的「得」,这样的果报差别很大,但都不是上帝创造,也不是自然而有,是跟因地的心态有关系──「万法唯识」。生命的苦乐,的确掌握在自己心中。研究《唯识》就会清楚,内心的状态、每一个念头,都会影响到你未来的果报。这是「得」,依止一切法的造作,而成就果报,安立作「得」。

再看第二个「命根」。

[二、命根者,依于色心连持不断假立。]

「命根」是怎么安立的呢?是就着我们色法跟心法连持不断。我们的生命─命根的存在,你的心法就要在;色法没有生命,必须有心法的摄持,一旦八识离开了色身,这个人的命根就没有了;如果色、心不能够连持不断,色法跟心法一分开,这个人的命就断了。这里说:『依于色心连持不断』,我们讲杀生、杀业,什么叫「杀生」呢?律上有这样定义说:「断有情命叫杀生」,断绝有情众生的生命。什么是有情命呢?这地方要特别注意。

有一位居士,前几年来找我,他曾参加过我们寺里短期出家;之后他太太怀孕了,他们不想要这个小孩,听人家说:「怀孕的胎儿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前,还没有成就人形,堕掉是不犯杀罪的。」他听了以后信以为真,就把这个胎儿给破坏掉。当然,一个人造了恶业就不一样了,内心经常感到不安,白天心不安、晚上睡觉也不安。他心想:奇怪,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根本罪,为什么那么严重呢?

后来有因缘就来问我,我跟他说:「你犯了根本戒了!」律上说:有情命是「从初世到后世」,有情众生第八识投胎的那一剎那,就是「有情」。我们看十二因缘: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从最初一念的无明,我执、法执的徧计执一活动,造了有漏业力;不管是善业或是恶业,由这个业力去熏习阿赖耶识,无明缘行→行缘识,这个识还不算有情,识缘名色,这就是有情了。就是「第八识」与「父精、母血」的结合叫名色,「名」是指精神─心法,就是「受想行识」;「色」是指父精母血。虽然这个名色还没有六入─六根还没有成熟,胞胎还没有头的形状、手脚的形状,但是已经是一个有情了;不一定要六根长出来,现出人的形状才叫有情。以律上的定义,名色,神识一入胎就是有情,你把他破坏掉,就犯了根本重戒。这地方我们要特别留意。

我们讲法要特别注意,讲错一句话,他就依止这样颠倒的知见去造业;还好遇到了正法,然后开始忏悔,否则这个知见在内心当中,不但去造恶业,还以为是对的,还没忏悔心,以后就更麻烦了。依止颠倒的知见去造业,罪最重,因为没有惭愧心。所以说『依于色心连持不断假立』,当我们的色法跟心法连持起来,不断绝、不分开,这种状态下,我们说这个人命根还在。

[三、众同分者,如人与人同,天与天同,依于彼此相似假立。]

所谓「众同分」,即众多有情具有共同之性质。好比这世界有各式各样不同人种,但是拢总来说,毕竟还是个人,所以人跟人之间就是「众同分」;又如天人跟天人也有共同的性质,因为过去有相同的业力。那么依于彼此有相似的性质,假立作「众同分」。

[四、异生性者,妄计我法,不与圣人二空智性相同,依于圣凡相对假立。]

「异」是差异的意思,「生」就是生命;指各式各样差别、差异的生命。这是什么东西呢?就是泛指一切有情众生─凡夫,都叫异生性。

我们看『妄计我法』,有情众生的特色,就是内心当中,执着生命体有一个『我』;一切外在境界也都有独立自主的体性,都不是因缘生。就是依止我执跟法执,来做生命的本体,这样跟圣人二空的智慧,就不相应了;依于圣人跟凡夫的相对,来安立「异生性」。另外一个名词叫「同生性」,这是指法身大士,初地以上的菩萨都叫「同生性」,初地以前叫「异生性」。

这句话怎么解释呢?意思是说我们凡夫众生,「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众生所依止的是阿赖耶识,但是阿赖耶识受熏,每个人的惑业苦,以及出现的果报,都不一样;烦恼不一样、善恶业缘不一样、果报也不一样;而且今天的惑业苦跟明天的惑业苦,也会不一样,好比你今天拜了八十八佛,烦恼又淡薄一分、善业又增长一分,果报又有一点变化,所以这个异生性,就是有无量的差别。以一个修行人来说,你前一剎那的异生性,跟下一剎那的异生性,也是不一样。因为阿赖耶识受熏,所以我们的生命不断在变化,可能是增上,也可能是堕落,这个安立作「异生性」。

但是圣人的生命跟我们凡夫不一样,圣人不是依止阿赖耶,是依止无我、无我所清净法身──一切法毕竟空。好比有些圣人喜欢行堂,就发心作行堂;欢喜作香灯,就发心作香灯;《楞严经》里就是这样,有一位圣人名叫「持地菩萨」,他行菩萨道是做什么事呢?他不讲经说法,整天就在马路上,看到那些地不平,就把它弄平,生生世世就作整地的工作,让大家走起来顺畅一点。所以菩萨道的修法,可以说各式各样都有。

不过,虽然圣人所表现出来─利他的行业不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是什么呢?「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所作所为都是从空性而出来,就是他的心是「如」,跟佛的境界是一致的,都有一个固定的家,就是「从空出假」。智者大师这句话是说:一切圣人,皆已见到真空之理,他们的一切假(俗谛),都是从空性发动出来,而这种空性是没有差别的,一如无二如,这个叫作「同生性」,圣人是同入清净的法性。当然这是圣人,我们凡夫的话,是安立为「异生性」,有差别的,因为凡夫有我、法二执;我、法二执就是有阿赖耶;阿赖耶识有各式各样的差别相、各式各样的惑业苦,形成差异的生命现象,所以安立作「异生性」。

再看第五「无想定」。前面的「得、命根、众同分、异生性」,通一切凡夫境界,第五「无想定」、六「灭尽定」、七「无想报」,那就不是散乱心凡夫,所能够达到的境界,而是禅定跟般若波罗蜜相应的一种境界了。

[五、无想定者,外道厌恶想心,作意求灭,功用淳熟,令前六识心及心所一切不行,惟第七识俱生我执与第八识仍在,不离根身,依此身心分位假立。]

「无想定」,这个境界是怎么安立的呢?『外道厌恶想心』,这不是佛弟子修的,而是外道人士;外道当然没有佛法知见,只能够依止自己的分别心,去体验生命的真相,是在禅定当中去体验的。这种禅定的境界,心很微细,他发觉五徧行中,这个「想」有问题──于境取像以为体性,施设种种名言,以为业用。

我们说五徧行:「作意、触、受、想、思」,其中「作意、触、受」都不是外道所能够发现的,因为这三个心所活动非常微细;到了「想」,开始安立名言,这时候内心的状态比较明显,就被外道发现──喔,原来我们内心会不安,是因为有这个「想」─『于境取像』;有各式各样的境相,然后在这些境相安立了很多的名言,你是好人、他是坏人,你是佛弟子、他不是佛弟子,这是佛、这是众生…外道认为是这个「想」有问题,根本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于徧计执。

这时候怎么办呢?『作意求灭』,既然内心的问题是在「想」,因此就要把它给消灭掉。虽然他想消灭这个「想」,但是没有智慧修无常、无我,观察它是无常、是无我;只是思惟「想」的过患──这个「想」实在有很多过患,如病、如痈、如疮,就像一个人生病一样,生病就不健康了,我内心当中有这个「想」,就像内心长疮、长病毒一样,我要赶快把这个疮给割掉。一次又一次思惟内心这个「想」的过患,「作意求灭」,就让自己进入无想的状态。当然,刚开始修习并不容易,因为这个「想」已经串习了很久,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常常生起这种厌患之心来对治「想」;慢慢慢慢地,这个「想」五徧行的心所就不活动了。

『令前六识心及心所一切不行』,虽然五徧行徧一切心王,但是他观察不到第七识跟第八识的「想」,他是观察第六意识,这时候把「想」心所停下来,五徧行就全部停下来;五徧行一停下来,心王也就停下来了。这时候,整个第六意识的心王跟心所都不活动了,内心只有维持在第七识的俱生我执,当然有「我执」一定有「法执」,还有第八识存在。第七、第八识摄持他的根身,使令他的生命还能够相续,但是第六意识完全是在一种无想状态,依止这样的身心、这样的一种境界,我们安立作「无想定」。

就是说:外道他们也欢喜寂静,也知道内心这样波动,令弟子心不安;而这种不安的因素,来自于「想」,有很多的妄想。怎么办呢?要把这些妄想停下来,就是经常呵责这些「妄想」,一次又一次加行,就把「想」给停下来;「想」停下来,前六识也完全停下来,内心一片寂静,这时候就安立作「无想定」,这是「无想定」的情况。

再看第六、灭尽定。

[六、灭尽定者,三果以上圣人,欲暂止息受想劳虑,依于非想非非想定,游观无漏以为加行,乃得趣入。入此定已,前六识心及心所一切不行,第七识俱生我执及彼心所亦皆不行,惟第七识俱生法执与第八识仍在,不离根身,依此身心分位假立。]

前面的「无想定」,是外道所修的,这个「灭尽定」是圣人的境界;凡夫不能入灭尽定,谁能够入灭尽定呢?三果以上的圣人。三果以上的圣人,内心当中有无漏的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五分法身。这个圣人是指还没有入涅盘,人的果报体还在;可能是出家、也可能是在家;假设他是出家人,也不可能整天都在佛堂,必须去托钵、吃饭,生命的相续就是靠饮食。到城市去托钵,要越山涉水、晒太阳,劳累一天,有时又要为信众说法,回到寮房,想让内心休息一下,『欲暂止息受想劳虑』。

怎么办呢?『依于非想非非想定,游观无漏』,他就依止四禅八定的第八个定「非想非非想定」,但是他在这个定当中,更深一层『游观无漏以为加行』;这个「无漏」是指智慧,也就是无常、无我的智慧,这是不共于外道的。就是在禅定当中,有光明的智慧在观照,悠游法性三昧,在我空的真如里面游荡;那么他所依止的定是「非想非非想定」,依止这样的定,在我空的智慧里作加行,因此而契入「灭尽定」。

这个「灭尽定」是什么样的状态?『入此定已,前六识心及心所一切不行。』因为他的心情是想要『暂止息受想劳虑』,而劳虑的根源,当然是第六意识,他也是发现不到第七跟第八识,所以就把第六识给停下来、一切的心所都停下来。『第七识俱生我执及彼心所亦皆不行』,这时候第七识的俱生我执跟心所也停下来;因为「我空」智慧一现前,「俱生我执」是不能活动的。

『惟第七识俱生法执与第八识仍在』,只有微细的第七意识的「俱生法执」。就是他的内心在寂静─无我无我所的状态当中,认为这样的「法」是真实的;「我」是不可得,但这个「法」是真实的,这是俱生的一种清净微细法执。当然这时候第八识还在,第八识不是你能够断灭的;我们要知道,不管你用禅定、用智慧观它,第八识只能够转变,它的本性就是真如,你想把第八识停下来,不可能。你把第六识停下来有可能,但是你想把第七、第八停下来,不可能;第七意识的俱生法执,跟第八识的明了性都还在。

『不离根身,依此身心分位假立』,「灭尽定」跟「无想定」的相同点,都是第六意识不活动,不过「灭尽定」在禅定当中,「我空」的智慧有现前,「无想定」没有我空智慧,完全是如石压草,二者有差别。

但是《大毘婆沙论》上说,一个三果以上的圣人,生命还在的时候,经常可以入「灭尽定」,但是有两件事要注意:

一、入定的时候要咒愿,以保护他的色身不被破坏。

因为有时入定的时间很长,而且第六识跟外境都不接触,任何境界现前,他都没有办法保护色身。经上有一个故事说:有一位阿罗汉入定前咒愿──当我入定以后,水不能淹、火不能烧、老鼠不能咬我、大水不能漂我、地震也不能破坏我。然后入定了。就在这个山上一棵大树下,一个三果圣人在那边入了灭尽定。有一位樵夫白天上山来砍材,看到这个比丘在那边打坐,晚上回去他还在打坐,今天打坐、明天打坐,三天、四天、五天…还在打坐。樵夫看这位比丘一直坐在那个地方,好几天都不动,过去看他的呼吸(入灭尽定呼吸是停下来的);看他没有呼吸,啊呀,糟糕!这个人可怜啊,死掉了,没有人照顾。

这个樵夫很慈悲,就捡了很多的木柴把他烧了。由于火烧得很烈,把阿罗汉的衣服都烧成灰烬,他的色身却完全没事。为什么?因为他有咒愿力!要知道阿罗汉那一念心,他讲话算数,他说火不能烧,火就不能烧。我们跟外境接触,必须靠前五识─眼耳鼻舌身,而前五识要靠第六识的推动,一个阿罗汉入灭尽定以后,他的第六识停下来,整个生命就很危险,任何动物、一条蛇等靠过来,都能够伤害他的色身,所以他必须先咒愿,来保护他的色身。

二、其次,他要咒愿出定的时间。

阿罗汉入灭尽定后,一切法皆不受,你打引磬他也听不到。所谓「眼耳身三二地居」,一个初禅的人,你打引磬他还听得到,入初禅耳识还在,入二禅打引磬就听不到了,那入灭尽定更是听不到;一个圣人入灭尽定,用任何方式都不能使他出定。那谁能够使他出定呢?他入定之前要先有一个咒愿。

《大毗婆沙论》上说,有一个比丘肚子饿,吃饭时间到了,要去托钵;走到一半的时候下起雨来,他想:啊呀,下雨了,身体淋湿也是很麻烦,干脆不吃饭,就回到寮房去。但是不吃饭,肚子饿怎么办呢?我们凡夫那就没办法,圣人不是,他能够一切法不受,肚子饿他就入灭尽定。他想:我咒愿雨停的时候,就要出定出来吃饭。结果这场雨下得很久,一下子大雨、一下子小雨,连下好几天都没停,等他出定的时候,身体败坏了,就死了。

所以,在入定之前要先咒愿,咒愿出定的时间,就是我们讲五徧行─「作意、触、受、想、思」,要先「作意」─雨停的时候要出定,等雨一停,「作意」就活动,「警觉运起心种」,把第六意识心王叫起来──诶,雨停了,现在赶快出定!作意一活动,第六意识心王就活动,出定。所以要入灭尽定,一般阿罗汉都有这样的常识,要咒愿保护自己的色身,第二个咒愿,要确定出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