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长阿含经卷第十六

(二四)第三分坚固经第五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那难陀城波婆利掩次林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尔时,有长者子,名曰坚固,来诣佛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时,坚固长者子白佛言:「善哉!世尊!唯愿今者勑诸比丘:『若有婆罗门、长者子、居士来,当为现神足显上人法。』」

佛告坚固:「我终不教诸比丘为婆罗门、长者、居士而现神足上人法也。我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

时,坚固长者子复白佛言:「唯愿世尊勑诸比丘:『若有婆罗门、长者、居士来,当为现神足,显上人法。』」

佛复告坚固:「我终不教诸比丘为婆罗门、长者、居士而现神足上人法也。我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

时,坚固长者子白佛言:「我于上人法无有疑也。但此那难陀城国土丰乐,人民炽盛,若于中现神足者,多所饶益,佛及大众善弘道化。」

佛复告坚固:「我终不教比丘为婆罗门、长者子、居士而现神足上人法也。我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所以者何?有三神足。云何为三?一曰神足,二曰观察他心,三曰教诫。云何为神足?长者子!比丘习无量神足,能以一身变成无数,以无数身还合为一,若远若近,山河石壁,自在无碍,犹如行空;于虚空中结加趺坐,犹如飞鸟;出入大地,犹如在水;若行水上;犹如履地;身出烟火,如大火聚,手扪日月,立至梵天。若有得信长者、居士见此比丘现无量神足,立至梵天,当复诣余未得信长者、居士所,而告之言:『我见比丘现无量神足,立至梵天。』彼长者、居士未得信者,语得信者言:『我闻有瞿罗呪,能现如是无量神变,乃至立至梵天。』」

佛复告长者子坚固:「彼不信者,有如此言,岂非毁谤言耶?」

坚固白佛言:「此实是毁谤言也。」

佛言:「我以是故,不勑诸比丘现神变化,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如是,长者!此即是我诸比丘所现神足。

「云何名观察他心神足?于是,比丘现无量观察神足,观诸众生心所念法,隈屏所为皆能识知。若有得信长者、居士,见比丘现无量观察神足,观他众生心所念法,隈屏所为皆悉识知,便诣余未得信长者、居士所,而告之曰:『我见比丘现无量观察神足,观他众生心所念法,隈屏所为皆悉能知。』彼不信长者、居士,闻此语已,生毁谤言:『有乾陀罗呪能观察他心,隈屏所为皆悉能知。』云何?长者子!此岂非毁谤言耶?」

坚固白佛言:「此实是毁谤言也。」

佛言:「我以是故,不勅诸比丘现神变化,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如是,长者子!此即是我比丘现观察神足。

「云何为教诫神足?长者子!若如来、至真、等正觉出现于世,十号具足,于诸天、世人、魔、若魔天、沙门、婆罗门中,自身作证,为他说法,上中下言,皆悉真正,义味清净,梵行具足。若长者、居士闻已,于中得信,得信已,于中观察自念:『我不宜在家,若在家者,鈎锁相连,不得清净修于梵行。我今宁可剃除须发,服三法衣,出家修道,具诸功德,乃至成就三明,灭诸闇冥,生大智明。所以者何?斯由精勤,乐独闲居,专念不忘之所得也。』长者子!此是我比丘现教诫神足。」

尔时,坚固长者子白佛言:「颇有比丘成就此三神足耶?」

佛告长者子:「我不说有数,多有比丘成此三神足者。长者子!我有比丘在此众中自思念:『此身四大,地、水、火、风,何由永灭?』彼比丘倐趣天道,往至四天王所,问四天王言:『此身四大,地、水、火、风,由何永灭?』

「长者子!彼四天王报比丘言:『我不知四大由何永灭?我上有天,名曰忉利,微妙第一,有大智慧,彼天能知四大由何而灭。』彼比丘闻已,即倐趣天道,往诣忉利天上,问诸天言:『此身四大,地、水、火、风,何由永灭?』彼忉利天报比丘言:『我不知四大何由灭,上更有天,名焰摩,微妙第一,有大智慧,彼天能知。』即往就问,又言不知。

「如是展转,至兜率天、化自在天、他化自在天,皆言:『我不知四大何由而灭?上更有天,微妙第一,有大智慧,名梵迦夷,彼天能知四大何由永灭。』彼比丘即倐趣梵道,诣梵天上问言:『此身四大,地、水、火、风,何由永灭?』彼梵天报比丘言:『我不知四大何由永灭,今有大梵天王,无能胜者,统千世界,富贵尊豪,最得自在,能造化物,是众生父母,彼能知四大由何永灭。』长者子!彼比丘寻问:『彼大梵王今为所在?』彼天报言:『不知大梵今为所在,以我意观,出现不久。』未久,梵王忽然出现。长者!彼比丘诣梵王所问言:『此身四大,地、水、火、风,何由永灭?』彼大梵王告比丘言:『我梵天王无能胜者,统千世界,富贵尊豪,最得自在,能造万物,众生父母。』时,彼比丘告梵王曰:『我不问此事,自问四大,地、水、火、风,何由永灭?』

「长者子!彼梵王犹报比丘言:『我是大梵天王,无能胜者,乃至造作万物,众生父母。』比丘又复告言:『我不问此,我自问四大何由永灭?』长者子!彼梵天王如是至三,不能报彼比丘四大何由永灭。时,大梵王即执比丘右手,将诣屏处,语言:『比丘!今诸梵王皆谓我为智慧第一,无不知见,是故我不得报汝言:「不知不见此四大何由永灭。」』又语比丘:『汝为大愚!乃捨如来于诸天中推问此事。汝当于世尊所问如此事,如佛所说,善受持之。』又告比丘:『今佛在舍卫国给孤独园,汝可往问。』

「长者子!时,比丘于梵天上忽然不现。譬如壮士屈申臂顷,至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来至我所,头面礼足,一面坐,白我言:『世尊!今此四大,地、水、火、风,何由而灭?』时,我告言:『比丘!犹如商人臂鹰入海,于海中放彼鹰飞空东西南北,若得陆地则便停止,若无陆地更还归船。比丘!汝亦如是,乃至梵天问如是义,竟不成就,还来归我。今当使汝成就此义。』即说偈言:

「『何由无四大,  地水火风灭?
  何由无麤细,  及长短好丑?
  何由无名色,  永灭无有余?
  应答识无形,  无量自有光。
  此灭四大灭,  麤细好丑灭,
  于此名色灭,  识灭余亦灭。』」

时,坚固长者子白佛言:「世尊!此比丘名何等?云何持之?」

佛告长者子:「此比丘名阿室已,当奉持之。」

尔时,坚固长者子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二五)佛说长阿含第三分倮形梵志经第六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委若国金槃鹿野林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时,有倮形梵志姓迦叶,诣世尊所,问讯已,一面坐。倮形迦叶白佛言:「我闻沙门瞿昙呵责一切诸祭祀法,骂诸苦行人以为弊秽。瞿昙!若有言:『沙门瞿昙呵责一切诸祭祀法,骂苦行人以为弊秽。』作此言者,是为法语,法法成就,不诽谤沙门瞿昙耶?」

佛言:「迦叶!彼若言:『沙门瞿昙呵责一切诸祭祀法,骂苦行人以为弊秽。』者,彼非法言,非法法成就,为诽谤我,非诚实言。所以者何?迦叶!我见彼等苦行人,有身坏命终,堕地狱中者;又见苦行人身坏命终,生天善处者;或见苦行人乐为苦行,身坏命终,生地狱中者;或见苦行人乐为苦行,身坏命终,生天善处者。迦叶!我于此二趣所受报处,尽知尽见,我宁可呵责诸苦行者以为弊秽耶?我正说是,彼则言非,我正说非,彼则言是。迦叶!有法沙门、婆罗门同,有法沙门、婆罗门不同。迦叶!彼不同者,我则捨置,以此法不与沙门、婆罗门同故。

「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沙门瞿昙于不善法、重浊、黑冥、非贤圣法,彼异众师于不善法、重浊、黑冥、非贤圣法,谁能堪任灭此法者?迦叶!彼有智者作是观时,如是知见,唯沙门瞿昙能灭是法。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推求,如是论时,我于此中则有名称。

「复次,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沙门瞿昙弟子于不善法、重浊、黑冥、非贤圣法,彼异众师弟子于不善法、重浊、黑冥、非贤圣法,谁能堪任灭此法者?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知见,唯沙门瞿昙弟子能灭是法。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推求,如是论时,我弟子则得名称。

「复次,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沙门瞿昙于诸善法、清白、微妙及贤圣法,彼异众师于诸善法、清白、微妙及贤圣法,谁能堪任增广修行者?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知见,唯有沙门瞿昙堪任增长修行是法。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推求,如是论时,我于此中则有名称。

「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沙门瞿昙弟子于诸善法、清白、微妙及贤圣法,彼异众师弟子于诸善法、清白、微妙及贤圣法,谁能堪任增长修行者?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知见,唯有沙门瞿昙弟子能堪任增长修行是法。迦叶!彼有智者作如是观,如是推求,如是论时,于我弟子则有名称。迦叶!有道有迹,比丘于中修行,则自知自见,沙门瞿昙时说、实说、义说、法说、律说。

「迦叶!何等是道?何等是迹?比丘于中修行,自知自见,沙门瞿昙时说、实说、义说、法说、律说。迦叶!于是比丘修念觉意,依止息,依无欲,依出要;修法、精进、喜、猗、定、捨觉意,依止息,依无欲,依出要。迦叶!是为道,是为迹,比丘于中修行,自知自见,沙门瞿昙时说、实说、义说、法说、律说。」

迦叶言:「瞿昙!唯有是道、是迹,比丘于中修行,自知自见。沙门瞿昙时说、实说、义说、法说、律说。但苦行秽污,有得婆罗门名,有得沙门名。何等是苦行秽污,有得婆罗门名,有得沙门名?瞿昙!离服倮形,以手自障蔽,不受夜食,不受朽食,不受两壁中间食,不受二人中间食,不受两刀中间食,不受两杇中间食,不受共食家食,不受怀姙家食,狗在门前不食其食,不受有蝇家食,不受请食。他言先识则不受其飡,不食鱼,不食肉,不饮酒,不两器食,一飡一咽,至七飡止,受人益食,不过七益,或一日一食,或二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一食。或复食果,或复食莠,或食饭汁,或食麻米,或食[禾*咸]稻,或食牛粪,或食鹿粪,或食树根枝叶花实,或食自落果;或披衣,或披莎衣,或衣树皮,或草襜身,或衣鹿皮,或留发,或被毛编,或着塚间衣;或有常举手者,或不坐床席,或有常蹲者,或有剃发留髭须者,或有卧荆棘上者,或有卧果蓏上者,或有倮形卧牛粪上者;或一日三浴,或一夜三浴,以无数苦,苦役此身。瞿昙!是为苦行秽污,或得沙门名,或得婆罗门名。」

佛言:「迦叶!离服倮形者,以无数方便苦役此身,彼戒不具足,见不具足,不能勤修,亦不广普。」

迦叶白佛言:「云何为戒具足?云何为见具足?过诸苦行,微妙第一。」

佛告迦叶:「谛听,善思念之,当为汝说。」

迦叶言:「唯然。瞿昙!愿乐欲闻。」

佛告迦叶:「若如来、至真出现于世,乃至四禅,于现法中而得快乐。所以者何?斯由精勤,专念一心,乐于闲静,不放逸故。迦叶!是为戒具足,见具足,胜诸苦行,微妙第一。」

迦叶言:「瞿昙!虽曰戒具足,见具足,过诸苦行,微妙第一,但沙门法难,婆罗门法难。」

佛言:「迦叶!此是世间不共法。所谓沙门法、婆罗门法难,迦叶!乃至优婆夷亦能知此法。离服倮形,乃至无数方便苦役此身,但不知其心:为有恚心、为无恚心,有恨心、无恨心,有害心、无害心?若知此心者,不名沙门、婆罗门,为已不知故,沙门、婆罗门为难。」

尔时,迦叶白佛言:「何等是沙门、何等是婆罗门,戒具足、见具足,为上为胜,微妙第一?」

佛告迦叶:「谛听,谛听,善思念之,当为汝说。」

迦叶言:「唯然。瞿昙!愿乐欲闻。」

佛言:「迦叶!彼比丘以三昧心,乃至得三明,灭诸痴冥,生智慧明,所谓漏尽智生。所以者何?斯由精勤,专念不忘,乐独闲静,不放逸故。迦叶!此名沙门、婆罗门,戒具足、见具足,最胜最上,微妙第一。」

迦叶言:「瞿昙!虽言是沙门、婆罗门,见具足、戒具足,为上为胜,微妙第一。但沙门、婆罗门法,甚难!甚难!沙门亦难知,婆罗门亦难知。」

佛告迦叶:「优婆塞亦能修行此法。」白言:「我从今日能离服倮形,乃至以无数方便苦役此身,不可以此行名为沙门、婆罗门,若当以此行名为沙门、婆罗门者,不得言沙门甚难!婆罗门甚难!不以此行为沙门、婆罗门故,言沙门甚难!婆罗门甚难!」

佛告迦叶:「我昔一时在罗阅祇,于高山七叶窟中,曾为尼俱陀梵志说清净苦行。时梵志生欢喜心,得清净信,供养我、称赞我,第一供养称赞于我。」

迦叶言:「瞿昙!谁于瞿昙不生第一欢喜、净信、供养、称赞者?我今于瞿昙亦生第一欢喜,得清净信,供养、称赞,归依瞿昙。」

佛告迦叶:「诸世间诸所有戒,无有与此增上戒等者,况欲出其上?诸有三昧、智慧、解脱、见解脱慧,无有与此增上三昧、智慧、解脱、见解脱慧等者,况欲出其上?迦叶!所谓师子者,是如来、至真、等正觉,如来于大众中广说法时,自在无畏,故号师子。云何?迦叶!汝谓如来师子吼时不勇捍耶?勿造斯观,如来师子吼勇捍无畏。迦叶!汝谓如来勇捍师子吼时不在大众中耶?勿造斯观,如来在大众中勇捍师子吼。迦叶!汝谓如来在大众中作师子吼不能说法耶?勿造斯观。所以者何?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作师子吼,善能说法。

「云何?迦叶!汝谓如来于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善能说法,众会听者不一心耶?勿造斯观。所以者何?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善能说法,诸来会者皆一心听。云何?迦叶!汝谓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善能说法,诸来会者皆一心听,而不欢喜信受行耶?勿造斯观。所以者何?如来在大众中勇捍多力,能师子吼,善能说法,诸来会者皆一心听,欢喜信受。迦叶!汝谓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善能说法,诸来会者欢喜信受,而不供养耶?勿造斯观,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善能说法,诸来会者皆一心听,欢喜信受,而设供养。

「迦叶!汝谓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为师子吼,乃至信敬供养,而不剃除须发,服三法衣,出家修道耶?勿造斯观。所以者何?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乃至信敬供养,剃除须发,服三法衣,出家修道。迦叶!汝谓如来在大众中勇捍无畏,乃至出家修道,而不究竟梵行,至安隐处,无余泥洹耶?勿造斯观。所以者何?如来于大众中勇捍无畏,乃至出家修道,究竟梵行,至安隐处,无余泥洹。」

时,迦叶白佛言:「云何?瞿昙!我得于此法中出家受具戒不?」

佛告迦叶:「若异学欲来入我法中出家修道者,当留四月观察,称可众意,然后当得出家受戒。迦叶!虽有是法,亦观其人耳。」

迦叶言:「若有异学欲来入佛法中修梵行者,当留四月观察,称可众意,然后当得出家受戒。我今能于佛法中四岁观察,称可众意,然后乃出家受戒。」

佛告迦叶:「我已有言,但观其人耳。」

尔时,迦叶即于佛法中出家受具足戒。时,迦叶受戒未久,以净信心修无上梵行,现法中自身作证,生死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即成阿罗汉。

尔时,迦叶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二六)佛说长阿含第三分三明经第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俱萨罗国人间游行,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诣伊车能伽罗俱萨罗婆罗门村,止宿伊车林中。

时,有婆罗门名沸伽罗娑罗、婆罗门名多梨车,以小缘诣伊车能伽罗村。此沸伽罗娑罗婆罗门,七世以来父母真正,不为他人之所轻毁,异典三部讽诵通利,种种经书善能分别。又能善于大人相法、观察吉凶、祭祀仪礼,有五百弟子,教授不废。其一弟子名婆悉吒,七世以来父母真正,不为他人之所轻毁,异学三部讽诵通利,种种经书尽能分别,亦能善于大人相法,观察吉凶,祭祀仪礼,亦有五百弟子,教授不废。

多梨车婆罗门,亦七世已来父母真正,不为他人之所轻毁,异学三部讽诵通利,种种经书尽能分别,亦能善于大人相法、观察吉凶、祭祀仪礼,亦有五百弟子,教授不废。其一弟子名颇罗堕,七世已来父母真正,不为他人之所轻毁,异学三部讽诵通利,种种经书尽能分别,亦能善于大人相法、观察吉凶、祭祀仪礼,亦有五百弟子,教授不废。

时,婆悉吒、颇罗堕二人于清旦至园中,遂共论义,更相是非。时,婆悉吒语颇罗堕:「我道真正,能得出要,至于梵天,此是大师沸伽罗娑罗婆罗门所说。」

颇罗堕又言:「我道真正,能得出要,至于梵天,此是大师多梨车婆罗门所说。」如是,婆悉吒再三自称己道真正,颇罗堕亦再三自称己道真正,二人共论,各不能决。

时,婆悉吒语颇罗堕曰:「我闻沙门瞿昙释种子出家成道,于拘萨罗国游行人间,今在伊车能伽罗林中,有大名称,流闻天下,如来、至真、等正觉,十号具足。于诸天、世人、魔、若魔天、沙门、婆罗门中,自身作证,为他说法,上中下言,皆悉真正,义味具足,梵行清净。如是真人,宜往觐现。我闻彼瞿昙知梵天道,能为人说,常与梵天往返言语,我等当共诣彼瞿昙,共决此义。若沙门瞿昙有所言说,当共奉持。」尔时,婆悉吒、颇罗堕二人相随到伊车林中,诣世尊所,问讯已,一面坐。

尔时,世尊知彼二人心中所念,即告婆悉吒曰:「汝等二人清旦至园中,作如是论,共相是非。汝一人言:『我法真正,能得出要,至于梵天,此是大师沸伽罗娑罗所说。』彼一人言:『我法真正,能得出要,至于梵天,此是大师多梨车所说。』如是再三,更相是非,有如此事耶?」

时,婆悉吒、颇罗堕闻佛此言,皆悉惊愕,衣毛为竪,心自念言:「沙门瞿昙有大神德,先知人心,我等所欲论者,沙门瞿昙已先说讫。」时,婆悉吒白佛言:「此道、彼道皆称真正,皆得出要,至于梵天,为沸伽罗娑罗婆罗门所说为是?为多梨车婆罗门所说为是耶?」

佛言:「正使,婆悉吒!此道、彼道真正出要,得至梵天,汝等何为清旦园中共相是非,乃至再三耶?」

时,婆悉吒白佛言:「诸有三明婆罗门说种种道,自在欲道、自作道、梵天道,此三道者尽向梵天。瞿昙!譬如村营,所有诸道皆向于城,诸婆罗门虽说种种诸道,皆向梵天。」

佛告婆悉吒:「彼诸道为尽趣梵天不?」

答曰:「尽趣。」

佛复再三重问:「种种诸道尽趣梵天不?」

答曰:「尽趣。」

尔时,世尊定其语已,告婆悉吒曰:「云何三明婆罗门中,颇有一人得见梵天者不?」

答曰:「无有见者。」

「云何?婆悉吒!三明婆罗门先师,颇有得见梵天者不?」

答曰:「无有见者。」

「云何?婆悉吒!乃往三明仙人旧婆罗门,讽诵通利,能为人说旧诸赞诵,歌咏诗书,其名阿吒摩婆罗门、婆摩提婆婆罗门、毗婆审婆罗门、伊尼罗斯婆罗门、蛇婆提伽婆罗门、婆婆悉婆罗门、迦叶婆罗门、阿楼那婆罗门、瞿昙摩婆罗门、首脂婆罗门、婆罗损陀婆罗门,彼亦得见梵天不耶?」

答曰:「无有见者。」

佛言:「若彼三明婆罗门无有一见梵天者,若三明婆罗门先师无有见梵天者,又诸旧大仙三明婆罗门阿吒摩等亦不见梵天者,当知三明婆罗门所说非实。」

又告婆悉吒:「如有淫人言:『我与彼端正女人交通,称叹淫法。』余人语言:『汝识彼女不?为在何处?东方、西方、南方、北方耶?』答曰:『不知。』又问:『汝知彼女所止土地城邑村落不?』答曰:『不知。』又问:『汝识彼女父母及其姓字不?』答曰:『不知。』又问:『汝知彼女为是刹利女,为是婆罗门、居士、首陀罗女耶?』答曰:『不知。』又问:『汝知彼女为长短、麤细、黑白、好丑耶?』答曰:『不知。』云何?婆悉吒!彼人赞叹为是实不?」

答曰:「不实。」

「如是。婆悉吒!三明婆罗门所说亦尔,无有实也。云何?婆悉吒!汝三明婆罗门见日月游行出没处所,叉手供养,能作是说:『此道真正,当得出要,至日月所。』不?」

报曰:「如是。三明婆罗门见日月游行出没处所,叉手供养,而不能言:『此道真正,当得出要,至日月所。』也。」

「如是。婆悉吒!三明婆罗门见日月游行出没之处,叉手供养,而不能说:『此道真正,当得出要,至日月所。』而常叉手供养恭敬,岂非虚妄耶?」

答曰:「如是。瞿昙!彼实虚妄。」

佛言:「譬如有人立梯空地,余人问言:『立梯用为。』答曰:『我欲上堂。』又问:『堂何所在?东、西、南、北耶?』答云:『不知。』云何?婆悉吒!此人立梯欲上堂者,岂非虚妄耶?」

答曰:「如是,彼实虚妄。」

佛言:「三明婆罗门亦复如是,虚诳无实。婆悉吒!五欲洁净,甚可爱乐。云何为五?眼见色,甚可爱乐;耳声、鼻香、舌味、身触,甚可爱乐。于我贤圣法中,为着、为缚,为是拘锁。彼三明婆罗门为五欲所染,爱着坚固,不见过失,不知出要,彼为五欲之所繫缚。正使奉事日月水火,唱言:『扶接我去生梵天者。』无有是处。譬如阿夷罗河,其水平岸,乌鸟得饮,有人在此岸身被重繫,空唤彼岸言:『来渡我去。』彼岸宁来渡此人不?」

答曰:「不也。」

「婆悉吒!五欲洁净,甚可爱乐,于贤圣法中犹如拘锁。彼三明婆罗门为五欲所染,爱着坚固,不见过失,不知出要。彼为五欲之所繫缚,正使奉事日月水火,唱言:『扶接我去生梵天上。』亦复如是,终无是处。婆悉吒!譬如阿夷罗河,其水平岸,乌鸟得饮,有人欲渡,不以手足身力,不因船栰,能得渡不?」

答曰:「不能。」

「婆悉吒!三明婆罗门亦复如是,不修沙门清净梵行,更修余道不清净行,欲求生梵天者,无有是处。婆悉吒!犹如山水暴起,多漂人民,亦无船栰,又无桥梁,有行人来,欲渡彼岸,见山水暴起,多漂人民,亦无船栰,又无桥梁,彼人自念:『我今宁可多集草木,牢坚缚栰,自以身力渡彼岸耶?』即寻缚栰,自以身力安隐得渡。婆悉吒!此亦如是,若比丘捨非沙门不清净行,行于沙门清净梵行,欲生梵天者,则有是处。云何?婆悉吒!梵天有恚心耶?无恚心耶?」

答曰:「无恚心也。」

又问:「三明婆罗门有恚心、无恚心耶?」

答曰:「有恚心。」

「婆悉吒!梵天无恚心,三明婆罗门有恚心,有恚心、无恚心不共同,不俱解脱,不相趣向,是故梵天、婆罗门不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瞋心、无瞋心耶?」

答曰:「无瞋心。」

又问:「三明婆罗门有瞋心、无瞋心耶?」

答曰:「有瞋心。」

佛言:「梵天无瞋心,三明婆罗门有瞋心,有瞋心、无瞋心不同趣,不同解脱,是故梵天、婆罗门不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恨心、无恨心耶?」

答曰:「无恨心。」

又问:「三明婆罗门有恨心、无恨心耶?」

答曰:「有恨心。」

佛言:「梵天无恨心,三明婆罗门有恨心,有恨心、无恨心不同趣,不同解脱,是故梵天、婆罗门不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家属产业不?」

答曰:「无。」

又问:「三明婆罗门有家属产业不?」

答曰:「有。」

佛言:「梵天无家属产业,三明婆罗门有家属产业,有家属产业、无家属产业不同趣,不同解脱,是故梵天、婆罗门不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得自在、不得自在耶?」

答曰:「得自在。」

又问:「三明婆罗门得自在、不得自在耶?」

答曰:「不得自在。」

佛言:「梵天得自在,三明婆罗门不得自在,不得自在、得自在不同趣,不同解脱,是故梵天、婆罗门不共同也。」

佛言:「彼三明婆罗门,设有人来问难深义,不能具答。实如是不?」

答曰:「如是。」

时,婆悉吒、颇罗堕二人俱白佛言:「且置余论,我闻沙门瞿昙明识梵道,能为人说,又与梵天相见往来言语,唯愿沙门瞿昙以慈愍故,说梵天道,开示演布。」

佛告婆悉吒:「我今问汝,随意报我。云何?婆悉吒!彼心念国,去此远近?」

答:「近。」

「若使有人生长彼国,有余人问彼国道径,云何?婆悉吒!彼人生长彼国答彼道径,宁有疑不?」

答曰:「无疑。所以者何?彼国生长故。」

佛言:「正使彼人生长彼国,或可有疑;若有人来问我梵道,无疑也。所以者何?我常数数说彼梵道故。」

时,婆悉吒、颇罗堕俱白佛言:「且置此论,我闻沙门瞿昙明识梵道,能为人说,又与梵天相见往来言语,唯愿沙门瞿昙以慈愍故,说于梵道,开示演布。」

佛言:「谛听,善思,当为汝说。」

答言:「唯然,愿乐欲闻。」

佛言:「若如来、至真、等正觉出现于世,十号具足,乃至四禅,于现法中而自娱乐。所以者何?斯由精勤,专念不忘,乐独闲静,不放逸故。彼以慈心遍满一方,余方亦尔,广布无际,无二、无量,无恨、无害,游戏此心而自娱乐:悲、喜、捨心遍满一方,余方亦尔,广布无际,无二、无量,无有结恨,无恼害意,游戏此心以自娱乐。云何?婆悉吒!梵天有恚心、无恚心耶?」

答曰:「无恚心也。」

又问:「行慈比丘有恚心、无恚心耶?」

答曰:「无恚心。」

佛言:「梵天无恚心,行慈比丘无恚心,无恚心、无恚心同趣,同解脱,是故梵天、比丘俱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瞋心耶?无瞋心耶?」

答曰:「无也。」

又问:「行慈比丘有瞋心、无瞋心耶?」

答曰:「无。」

佛言:「梵天无瞋心,行慈比丘无瞋心,无瞋心、无瞋心同趣,同解脱,是故梵天、比丘俱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恨心、无恨心耶?」

答曰:「无。」

又问:「行慈比丘有恨心、无恨心耶?」

答曰:「无。」

佛言:「梵天无恨心,行慈比丘无恨心,无恨心、无恨心同趣,同解脱,是故比丘、梵天俱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有家属产业不?」

答曰:「无也。」

又问:「行慈比丘有家属产业不耶?」

答曰:「无也。」

佛言:「梵天无家属产业,行慈比丘亦无家属产业,无家属产业、无家属产业同趣,同解脱,是故梵天、比丘俱共同也。云何?婆悉吒!梵天得自在不耶?」

答曰:「得自在。」

又问:「行慈比丘得自在耶?」

答曰:「得自在。」

佛言:「梵天得自在,行慈比丘得自在,得自在、得自在同趣,同解脱,是故梵天、比丘俱共同也。」

佛告婆悉吒:「当知行慈比丘身坏命终,如发箭之顷,生梵天上。」佛说是法时,婆悉吒、颇罗堕即于座上远尘离垢,诸法法眼生。

尔时,婆悉吒、颇罗堕闻佛所说,欢喜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