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阿含经卷第四十三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
(一一六四)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波罗[木*奈]国仙人住处鹿野苑中。
时,有众多比丘集于讲堂,作如是论:「诸尊!如世尊说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所问:
「『若知二边者, 于中永无着,
说名大丈夫, 不顾于五欲,
无有烦恼鏁, 超出缝紩忧。』
「诸尊!此有何义?云何边?云何二边?云何为中?云何为缝紩?云何思?以智知,以了了;智所知,了所了,作苦边,脱于苦。」
有一答言:「六内入处是一边,六外入处是二边,受是其中,爱为缝紩。习于受者,得彼彼因,身渐转增长出生,于此即法,以智知,以了了,智所知,了所了,作苦边,脱于苦。」
复有说言:「过去世是一边,未来世是二边,现在世名为中,爱为缝紩。习近此爱,彼彼所因,身渐触增长出生,乃至脱苦。」
复有说言:「乐受者是一边,苦受者是二边,不苦不乐是其中,爱为缝紩,习近此爱,彼彼所得,自身渐触增长出生,乃至作苦。」
复有说言:「有者是一边,集是二边,受是其中,爱为缝紩……」如是广说,乃至「脱苦。」
复有说言:「身者是一边,身集是二边,爱为缝紩……」如是广说,乃至「脱苦。」
复有说言:「我等一切所说不同,所谓向来种种异说,要不望知。云何世尊有余之说,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所问经?我等应往具问世尊,如世尊所说,我等奉持。」
尔时,众多比丘诣世尊所,稽首礼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向诸比丘集于讲堂,作如是言:『于世尊所说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所问经,所谓二边,乃至脱苦。』有人说言:『内六入处是说一边,外六入处是说二边,受是其中,爱为缝紩……』如前广说,悉不决定,今日故来请问世尊,具问斯义,我等所说,谁得其义?」
佛告诸比丘:「汝等所说,皆是善说,我今当为汝等说有余经。我为波罗延低舍弥德勒有余经说,谓触是一边,触集是二边,受是其中,爱为缝紩。习近爱已,彼彼所得,身缘触增长出生,于此法,以智知,以了了;智所知,了所了,作苦边,脱于苦。」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六五)
如是我闻:
一时,尊者宾头卢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时,有婆蹉国王,名优陀延那,诣尊者宾头卢所,共相问讯;问讯已,退坐一面。婆蹉王优陀延那白尊者宾头卢言:「欲有所问,宁有闲睱见答已不?」
尊者宾头卢答言:「大王!大王且问,知者当答。」
婆蹉王优陀延那问尊者宾头卢:「何因何缘,新学年少比丘于此法、律,出家未久,极安乐住,诸根欣悦,颜貌清净,肤色鲜白,乐静少动,任他而活,野兽其心,堪能尽寿,修持梵行,纯一清净?」
尊者宾头卢答言:「如佛所说,如来、应、等正觉所知所见,为比丘说:『汝诸比丘!若见宿人,当作母想;见中间者,作姊妹想;见幼稚者,当作女想。以是因缘,年少比丘于此法、律,出家未久,安隐乐住,诸根敷悦,颜貌清净,肤色鲜白,乐静少动,任他而活,野兽其心,堪能尽寿,修持梵行,纯一清净。』」
婆蹉王优陀延那语尊者宾头卢言:「今诸世间贪求之心,若见宿人,而作母想;见中年者,作姊妹想;见幼稚者,而作女想。当于尔时,心亦随起,贪欲烧燃、瞋恚烧燃、愚痴烧燃,要当更有胜因缘不?」
尊者宾头卢语婆蹉王优陀延那:「更有因缘,如世尊说,如来、应、等正觉所知所见,为比丘说:『此身从足至顶,骨干肉涂,覆以薄皮,种种不净充满其中;周遍观察,发、毛、爪、齿、尘垢、流唌、皮、肉、白骨、筋、脉、心、肝、肺、脾、肾、肠、肚、生藏、熟藏、胞、泪、汗、涕、沫、肪、脂、髓、痰、癊、脓、血、脑、汁、屎、溺。』大王!此因此缘故,年少比丘于此法、律,出家未久,安隐乐住,乃至纯一满净。」
婆蹉王优陀延那语尊者宾头卢:「人心飘疾,若观不净,随净想现。颇更有因缘,令年少比丘于此法、律,出家未久,安隐乐住,乃至纯一满净不?」
尊者宾头卢言:「大王!有因有缘,如世尊说,如来、应、等正觉所知所见,告诸比丘:『汝等应当守护根门,善摄其心。若眼见色时,莫取色相,莫取随形好,增上执持。若于眼根不摄敛住,则世间贪、爱、恶不善法则漏其心,是故此等当受持眼律仪。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亦复如是。乃至受持意律仪。』」
尔时,婆蹉王优陀延那语尊者宾头卢:「善哉!善说法,乃至受持诸根律仪。尊者宾头卢!我亦如是,有时不守护身,不持诸根律仪,不一其念,入于宫中,其心极生贪欲炽燃、愚痴烧燃;正使闲房独处,亦复三毒烧燃其心,况复宫中!又我有时善护其身,善摄诸根,专一其念,入于宫中,贪欲、恚、痴不起烧燃其心,于内宫中尚不烧身,亦不烧心,况复闲独!以是之故,此因此缘,能令年少比丘于此法、律,出家未久,安隐乐住,乃至纯一满净。」
时,婆蹉王优陀延那闻尊者宾头卢所说,欢喜随喜,从坐起去。
(一一六六)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有手故知有取捨,有足故知有往来,有关节故知有屈伸,有腹故知有饥渴。如是,比丘!有眼故眼触因缘生受,内觉若苦、若乐、不苦不乐。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
「诸比丘!若无手则不知取捨,若无足则不知往来,若无关节则不知有屈伸,若无腹则不知有饥渴。如是,诸比丘!若无眼则无眼触因缘生受,内觉若苦、若乐、不苦不乐;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六七)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过去世时有河中草,有龟于中住止。时,有野干饥行觅食,遥见龟虫,疾来捉取。龟虫见来,即便藏六,野干守伺,兾出头足,欲取食之。久守,龟虫永不出头,亦不出足;野干饥乏,瞋恚而去。
「诸比丘!汝等今日亦复如是。知魔波旬常伺汝便,兾汝眼着于色、耳闻声、鼻嗅香、舌甞味、身觉触、意念法,欲令出生染着六境。是故,比丘!汝等今日常当执持眼律仪住,执持眼根律仪住,恶魔波旬不得其便,随出随缘;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于其六根若出若缘,不得其便,犹如龟虫,野干不得其便。」
尔时,世尊即说偈言:
「龟虫畏野干, 藏六于壳内,
比丘善摄心, 密藏诸觉想。
不依不怖彼, 覆心勿言说。」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六八)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譬如[麸-夫+黄]麦着四衢道头,有六壮夫执杖共打,须臾尘碎,有第七人执杖重打。诸比丘!于意云何?如[麸-夫+黄]麦聚,六人共打,七人重打,当极碎不?」
诸比丘白佛言:「如是,世尊!」
佛告诸比丘:「如是愚痴士夫六触入处之所搥打。何等为六?谓眼触入处,常所搥打。耳、鼻、舌、身、意触入处,常所搥打,彼愚痴士夫为六触入处之所搥打,犹复念求当来世有,如第七人重打令碎。
「比丘!若言是我,是则动摇;言是我所,是则动摇。未来当有,是则动摇;未来当无,是则动摇。当复有色,是则动摇;当复无色,是则动摇。当复有想,是则动摇;当复无想,是则动摇;当复非有想非无想,是则动摇。动摇故病,动摇故痈,动摇故刺,动摇故着。正观察动摇故苦者,得不动摇心,多修习住,繫念正知。
「如动摇。如是思量虚诳,有行因爱。言我,是则为爱;言我所,是则为爱。言当来有,是则为爱;言当来无,是则为爱。当有色,是则为爱;当无色,是则为爱。当有想,是则为爱;当无想,是则为爱;当非想非非想,是则为爱。爱故为病,爱故为痈,爱故为刺。若善思观察爱生苦者,当多住离爱心,正念正智。
「诸比丘!过去世时,阿修罗兴军与帝释斗。时,天帝释告三十三天:『今日诸天、阿修罗苦战,若诸天胜,阿修罗不如者,当生执阿修罗,缚以五繫,送还天宫。』阿修罗语其众言:『今阿修罗军与诸天战,若阿修罗胜,诸天不如者,当生执帝释,缚以五繫,还归阿修罗宫。』当其战诤,诸天得胜,阿修罗不如。时,三十三天生执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缚以五繫,还归天宫。
「尔时,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身被五繫,置于正法殿上,以种种天五欲乐而娱乐之。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作是念:『唯阿修罗贤善聪慧,诸天虽善,我今且当还归阿修罗宫。』作是念时,即自见身被五繫缚,诸天五欲自然化没。
「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复作是念:『诸天贤善,智慧明彻,阿修罗虽善,我今且当住此天宫。』作是念时,即自见身五缚得解,诸天五欲自然还出。
「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乃至有如是微细之缚,魔波旬缚转细。于是心动摇时,魔即随缚;心不动摇,魔即随解。是故,诸比丘!多住不动摇心,正念正智,应当学!」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六九)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若有比丘、比丘尼,眼色识因缘生,若欲、若贪、若昵、若念、若决定着处,于彼诸心善自防护。所以者何?此等皆是恐畏之道,有碍、有难,此恶人所依,非善人所依,是故应自防护。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譬如田夫有好田苗,其守田者懒惰放逸,栏牛噉食;愚痴凡夫亦复如是。六触入处,乃至放逸亦复如是。
「若好田苗,其守田者心不放逸,栏牛不暴,设复入田,尽驱令出;所谓若心、若意、若识,多闻圣弟子于五欲功德善自摄护,尽心令灭。若好田苗,其守护田者不自放逸,栏牛入境,左手牵鼻,右手执杖,遍身搥打,驱出其田。诸比丘!于意云何?彼牛遭苦痛已,从村至宅,从宅至村,复当如前过食田苗不?」
答言:「不也,世尊!所以者何?忆先入田遭捶杖苦故。」
「如是,比丘!若心、若意、若识,多闻圣弟子于六触入处极生厌离、恐怖,内心安住,制令一意。诸比丘!过去世时,有王闻未曾有好弹琴声,极生爱乐,耽湎染着,问诸大臣:『此何等声?甚可爱乐!』大臣答言:『此是琴声。』语大臣:『取彼声来。』大臣受教,即往取琴来,白言:『大王!此是琴作好声者。』王语大臣:『我不用琴,取其先闻可爱乐声来。』大臣答言:『如此之琴,有众多种具,谓有柄、有槽、有丽、有絃、有皮,巧方便人弹之,得众具因缘乃成音声,非不得众具而有音声,前所闻声,久已过去,转亦尽灭,不可持来。』
「尔时,大王作是念言:『咄!何用此虚伪物为?世间琴者是虚伪物,而令世人耽湎染着;汝今持去,片片析破,弃于十方。』大臣受教,析为百分,弃于处处。如是,比丘!若色、受、想、思、欲,知此诸法无常、有为、心因缘生,而便说言:『是我、我所。』彼于异时,一切悉无。诸比丘!应作如是平等正智,如实观察。」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〇)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如癞病人,四体疮坏,入茅荻中,为诸刺叶针刺所伤,倍增苦痛;如是愚痴凡夫六触入处受诸苦痛亦复如是。如彼癞人,为草叶针刺所伤,脓血流出;如是愚痴凡夫,其性弊暴,六触入处所触则起瞋恚,恶声流出,如彼癞人。所以者何?愚痴无闻凡夫心如癞疮。
「我今当说律仪、不律仪。云何律仪?云何不律仪?愚痴无闻凡夫眼见色已,于可念色而起贪着,不可念色而起瞋恚,于彼次第随生众多觉想相续,不见过患;复见过患,不能除灭。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比丘!是名不律仪。云何律仪?多闻圣弟子若眼见色,于可念色不起欲想,不可念色不起恚想,次第不起众多觉想相续住,见色过患;见过患已,能捨离。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是名律仪。」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一)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譬如士夫游空宅中,得六种众生。一者得狗,即执其狗,繫着一处。次得其鸟,次得毒蛇,次得野干,次得失收摩罗,次得猕猴。得斯众生,悉缚一处。其狗者,乐欲入村。其鸟者,常欲飞空。其蛇者,常欲入穴。其野干者,乐向塚间。失收摩罗者,长欲入海。猕猴者,欲入山林。此六众生悉繫一处,所乐不同,各各嗜欲到所安处,各各不相乐于他处;而繫缚故,各用其力,向所乐方,而不能脱。
「如是六根种种境界,各各自求所乐境界,不乐余境界。眼根常求可爱之色,不可意色则生其厌。耳根常求可意之声,不可意声则生其厌。鼻根常求可意之香,不可意香则生其厌。舌根常求可意之味,不可意味则生其厌。身根常求可意之触,不可意触则生其厌。意根常求可意之法,不可意法则生其厌。此六种根种种行处,种种境界,各各不求异根境界。此六种根其有力者,堪能自在,随觉境界。如彼士夫繫六众生于其坚柱,正出用力随意而去,往反疲极,以绳繫故,终依于柱。
「诸比丘!我说此譬,欲为汝等显示其义。六众生者,譬犹六根;坚柱者,譬身念处。若善修习身念处,有念、不念色,见可爱色则不生着,不可爱色则不生厌;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于可意法则不求欲,不可意法则不生厌。是故,比丘!当勤修习,多住身念处。」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二)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譬如有四蚖蛇,凶恶毒虐,盛一箧中。时,有士夫聪明不愚,有智慧,求乐厌苦,求生厌死。时,有一士夫语向士夫言:『汝今取此箧盛毒蛇,摩拭洗浴,恩亲养食,出内以时。若四毒蛇脱有恼者,或能杀汝,或令近死,汝当防护。』尔时,士夫恐怖驰走。『忽有五怨,拔刀随逐,要求欲杀,汝当防护。』尔时,士夫畏四毒蛇及五拔刀怨,驱驰而走。
「人复语言:『士夫!内有六贼,随逐伺汝,得便当杀,汝当防护。』尔时,士夫畏四毒蛇、五拔刀怨及内六贼,恐怖驰走,还入空村,见彼空舍,危朽腐毁,有诸恶物,捉皆危脆,无有坚固。
「人复语言:『士夫!是空聚落当有群贼,来必奄害汝。』尔时,士夫畏四毒蛇、五拔刀贼、内六恶贼、空村群贼,而复驰走。忽尔道路临一大河,其水浚急,但见此岸有诸怖畏,而见彼岸安隐快乐,清凉无畏,无桥船可渡得至彼岸,作是思惟:『我取诸草木,缚束成栰,手足方便,渡至彼岸。』作是念已,即拾草木,依于岸傍,缚束成栰,手足方便,截流横渡。
「如是士夫免四毒蛇、五拔刀怨、六内恶贼,复得脱于空村群贼,渡于浚流,离于此岸种种怖畏,得至彼岸安隐快乐。我说此譬,当解其义。比丘!箧者,譬此身色麁四大,四大所造精血之体,秽食长养,沐浴衣服,无常变坏危脆之法。毒蛇者,譬四大——地界、水界、火界、风界。地界若诤,能令身死,及以近死;水、火、风诤亦复如是。五拔刀怨者,譬五受阴。六内贼者,譬六爱喜。空村者,譬六内入。善男子!观察眼入处,是无常变坏,执持眼者,亦是无常虚伪之法;耳、鼻、舌、身、意入处亦复如是。空村群贼者,譬外六入处。眼为可意、不可意色所害;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为可意、不可意法所害。浚流者,譬四流——欲流、有流、见流、无明流。河者,譬三爱——欲爱、色爱、无色爱。此岸多恐怖者,譬有身。彼岸清凉安乐者,譬无余涅槃。栰者,譬八正道。手足方便截流渡者,譬精进勇勐到彼岸。婆罗门住处者,譬如来、应、等正觉。
「如是,比丘!大师慈悲安慰弟子,为其所作;我今已作,汝今亦当作其所作,于空闲树下,房舍清净,敷草为座,露地、塚间,远离边坐,精勤禅思,慎莫放逸,令后悔恨!此则是我教授之法。」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三)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拘睒弥国瞿师罗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多闻圣弟子于一切苦法集、灭、味、患、离如实知见,见五欲犹如火坑。如是观察五欲已,于五欲贪、欲爱、欲念、欲着不永覆心,知其欲心行处、住处,而自防闭;行处、住处逆防闭已,随其行处、住处,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漏其心。
「云何名为多闻圣弟子于一切苦法集、灭、味、患、离如实知见?多闻圣弟子于此苦圣谛如实知,此苦集、此苦灭、此苦灭道迹圣谛如实知,是名多闻圣弟子于一切苦法集、灭、味、患、离如实知见。
「云何多闻圣弟子见五欲如火坑,乃至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永覆心?譬如近一聚落,边有深坑,满中盛火,无有烟焰。时,有士夫不愚不痴,聪明黠慧,乐乐厌苦,乐生恶死。彼作是念:『此有火坑,满中盛火,我若堕中,必死无疑。』于彼生远、思远、欲远。如是多闻圣弟子见五欲如火坑,乃至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永覆心;若行处、住处逆防逆知,乃至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漏其心。
「譬如聚落边有[木*奈]林,多诸棘刺,时,有士夫入于林中,有所营作。入林中已,前后左右上下尽有棘刺。尔时,士夫正念而行、正念来去、正念明目、正念端视、正念屈身。所以者何?莫令利刺伤坏身故。多闻圣弟子亦复如是,若依聚落城邑而住,晨朝着衣持鉢,入村乞食,善护其身,善执其心,正念安住、正念而行、正念明目、正念观察。所以者何?莫令利刺伤圣法、律。
「云何利刺伤圣法、律?谓可意爱念之色,是名利刺伤圣法、律。云何是可意爱念之色伤圣法、律?谓五欲功德,眼识色生爱念,长养欲乐;耳识声、鼻识香、舌识味、身识触生爱念,长养欲乐,是名可爱念色伤圣法、律;是名多闻圣弟子所行处、所住处逆防逆知,乃至不令世间贪、忧、不善法以漏其心。
「或时多闻圣弟子生于正念,生恶不善觉,长养欲、长养恚、长养痴,是钝根;多闻圣弟子虽起集灭,以欲覆心。譬如铁丸,烧令极热,以少水洒,寻即乾消,如是多闻圣弟子钝根生念,寻灭如是。多闻圣弟子如是行,如是住。若王、大臣若亲往诣其所,请以俸禄,语言:『男子!何用剃发,执持瓦器,身着袈裟,家家乞食为?不如安慰服五欲乐,行施作福。』云何?比丘!多闻圣弟子,国王、大臣、诸亲檀越请以俸禄,彼当还戒退减以不?」
答曰:「不也。所以者何?多闻圣弟子于一切苦法集、灭、味、患、离如实知见故,见火坑,譬五欲,乃至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永覆心,行处、住处逆防逆知,乃至世间贪、忧、恶不善法不漏其心。若复为国王、大臣、亲族请以俸禄,还戒退减,无有是处!」
佛告诸比丘:「善哉!善哉!彼多闻圣弟子其心长夜临趣、流注、浚输,向于远离,向于离欲,而于涅槃,寂静捨离,乐于涅槃;于有漏处,寂灭清凉。若为国王、长者、亲族所请,还戒退减者,无有是处!余得大苦。譬如恒河,长夜临趣、流注、浚输东方,多众断截,欲令临趣、流注、浚输西方,宁能得不?」
答言:「不能。世尊!所以者何?恒水长夜流注东方,欲令西流,未而可得,彼诸大众徒辛苦耳!如是多闻圣弟子长夜临趣、流注、浚输,向于远离,乃至欲令退减,无有是处,徒辛苦耳!」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四)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阿毗阇恒水边。时,有比丘来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为我说法,我闻法已,独一静处,专精思惟,不放逸住:『所以族姓子剃除须发,正信非家,出家学道,于上增修梵行,见法自知作证:「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
尔时,世尊观察水,见恒水中有一大树,随流而下,语彼比丘:「汝见此恒水中大树流不?」
答言:「已见。世尊!」
佛告比丘:「此大树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沉水底,不阂洲渚,不入洄澓,人亦不取,非人不取,又不腐败,当随水流,顺趣、流注、浚输大海不?」
比丘白佛:「如是。世尊!」
佛言:「比丘亦复如是。亦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沉水底,不阂洲渚,不入洄澓,人亦不取,非人不取,又不腐败,临趣、流注、浚输涅槃。」
比丘白佛:「云何此岸?云何彼岸?云何沉没?云何洲渚?云何洄澓?云何人取?云何非人取?云何腐败?善哉世尊!为我广说,我闻法已,当独一静处,专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后有。」
佛告比丘:「此岸者,谓六入处。彼岸者,谓六外入处。人取者,犹如有一习近俗人及出家者,若喜、若忧、若苦、若乐,彼彼所作,悉与共同,始终相随,是名人取。非人取者,犹如有人愿修梵行,我今持戒、苦行、修诸梵行,当生在处,在处天上,是非人取。洄澓者,犹如有一还戒退转。腐败者,犯戒行恶不善法,腐败寡闻,犹莠稗、吹贝之声,非沙门为沙门像,非梵行为梵行像。如是,比丘!是名不着此彼岸,乃至浚输涅槃。」
时,彼比丘闻佛所说,欢喜随喜,作礼而去。
时,彼比丘独一静处,思惟佛所说水流大树经教,乃至自知不受后有,得阿罗汉。
时,有牧牛人,名难屠,去佛不远,执杖牧牛。比丘去已,诣世尊所,稽首礼足,于一面住,白佛言:「世尊!我今堪能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沉没,不阂洲渚,非人所取,不非人取,不入洄澓,亦不腐败,我得于世尊正法、律中出家修梵行不?」
佛告牧牛者:「汝送牛还主不?」
牧牛者言:「诸牛中悉有犊牛,自能还归,不须送也,但当听我出家学道。」
佛告牧牛者:「牛虽能还家,汝今已受食人衣食,要当还报其家主。」
时,牧牛者闻佛教已,欢喜随喜,作礼而去。
时,尊者舍利弗在此会中,牧牛者去不久,白佛言:「世尊!难屠牧牛者求欲出家,世尊何故遣还归家?」
佛告舍利弗:「难屠牧牛者若还住家受五欲者,无有是处!牛付主人已,辄自当还,于此法,律出家学道,净修梵行,乃至自知不受后有,得阿罗汉。」
时,难屠牧牛者以牛付主人已,还至佛所,稽首礼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牛已付主,听我于正法、律出家学道。」
佛告难屠牧牛者:「汝得于此法、律出家、受具足,得比丘分。」
出家已,思惟:「所以族姓子剃除须发,着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学道,增修梵行,乃至自知不受后有。」成阿罗汉。
(一一七五)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时,有异比丘独处坐禅,作是思惟:「比丘云何知、云何见,得见清净?」作是念已,诣诸比丘,语诸比丘言:「诸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见,令见清净?」
比丘答言:「尊者!于六触入处集灭、味、患、离如实正知。比丘!作如是知、如是见者,得见清净。」
是比丘闻彼比丘记说,心不欢喜,复诣余比丘所,问彼比丘言:「诸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见,得见清净?」
彼比丘答言:「于六界集、灭、味、患、离如实正知。如是,比丘!如是知、如是见,得见清净。」
时,比丘闻其记说,心亦不喜,复诣余比丘,作是问言:「比丘!云何知、云何见,得见清净?」
彼比丘答言:「于五受阴观察,如病、如痈、如刺、如杀,无常、苦、空、非我;作如是知、如是见,得见清净。」
是比丘闻诸比丘记说,心亦不喜,往诣佛所,稽首礼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独静思惟:『比丘云何知、云何见,得见清净?』作是念已,诣诸比丘,三处所说,具白世尊,我闻彼说,心不欢喜,来诣世尊。故以此义请问世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见,得见清净?』」
佛告比丘:「过去世时,有一士夫,未曾见紧兽,往诣曾见紧兽者,问曾见紧兽士夫言:『汝知紧兽不?』答言:『知。』复问:『其状云何?』答言:『其色黑如火烧柱。』当彼见时,紧兽黑色,如火烧柱。
「时,彼士夫闻紧兽黑色如火烧柱,不大欢喜,复更诣一曾见紧兽士夫,复问彼言:『汝知紧兽不?』彼答言:『知。』复问:『其状云何?』彼曾见紧兽士夫答言:『其色赤而开敷,状似肉段。』彼人见时,紧兽开敷,实似肉段。
「是士夫闻彼所说,犹复不喜,复更诣余曾见紧兽士夫,问:『汝知紧兽不?』答言:『知。』复问:『其状云何?』答言:『毵毵下垂,如尸利沙果。』
「是人闻已,心复不喜,复行问余知紧兽者,问:『汝知紧兽不?』彼答言:『知。』又问:『其状云何?』彼复答言:『其叶青、其叶滑、其叶长广,如尼拘娄陀树。』如彼士夫问其紧兽,闻则不喜,处处更求,而彼诸人见紧兽者,随时所见,而为记说,是故不同。
「如是,诸比丘!若于独处专精思惟,不放逸住,所因思惟法不起诸漏,心得解脱,随彼所见,而为记说。汝今复听我说譬,其智者以譬喻得解。
「譬如有边国王,善治城壁,门下坚固,交道平正,于四城门置四守护,悉皆聪慧,知其来去。当其城中,有四交道,安置床榻,城主坐上。若东方使来,问守门者:『城主何在?』彼即答言:『主在城中四交道头,床上而坐。』彼使闻已,往诣城主,受其教令,复道而还。南、西、北方远使来人,问守门者:『城主何在?』彼亦答言:『在其城中四交道头。』彼使闻已,悉诣城主,受其教令,各还本处。」
佛告比丘:「我说斯譬,今当说义。所谓城者,以譬人身麁色,如箧毒蛇譬经说。善治城壁者,谓之正见。交道平正者,谓内六入处。四门者,谓四识住。四守门者,谓四念处。城主者,谓识受阴。使者,谓止、观。如实言者,谓四真谛。复道还者,以八圣道。」
佛告比丘:「若大师为弟子所作,我今已作,以哀愍故,如箧毒蛇譬经说。」
尔时,比丘闻佛说已,专精思惟,不放逸住,增修梵行,乃至不受后有,成阿罗汉。
(一一七六)
如是我闻:
一时,世尊释氏人间游行,至迦毗罗卫国,住尼拘娄陀园。
尔时,迦毗罗卫释氏作新讲堂,未有诸沙门、婆罗门、释迦年少及诸人民在中住者,闻世尊来至释氏迦毗罗卫人间游行,住尼拘娄陀园,论苦乐义。此堂新成,未有住者,可请世尊与诸大众于中供养,得功德福报,长夜安隐,然复我等当随受用。作是议已,悉共出城,诣世尊所,稽首礼足,退坐一面。
尔时,世尊为诸释氏演说要法,示、教、照、喜已,默然而住。
时,诸释氏从座起,整衣服,为佛作礼,右膝着地,合掌白佛言:「世尊!我等释氏新作讲堂,未有住者,今请世尊及诸大众于中供养,得功德福利,长夜安隐,然后我等当随受用。」尔时,世尊默然受请。
时,诸释氏知世尊受请已,稽首佛足,各还其所,即以其日,以车舆经纪,运其众具,庄严新堂,敷置床座,软草布地,备香油灯。众事办已,往诣佛所,稽首白言:「众事办已,惟圣知时。」
尔时,世尊与诸大众前后围绕,至新堂外,洗足已,然后上堂,于中柱下,东向而坐。时,诸比丘亦洗足已,随入讲堂,于世尊后,西面东向,次第而坐。时,诸释氏即于东面西向而坐。
尔时,世尊为诸释氏广说要法,示、教、照、喜已,语诸释氏:「瞿昙!初夜已过,于时可还迦毗罗越。」时,诸释氏闻佛所说,欢喜随喜,作礼而去。
尔时,世尊知释氏去已,告大目揵连:「汝当为诸比丘说法,我今背疾,当自消息。」时,大目揵连默然受教。
尔时,世尊四亵郁多罗僧安置脇下,卷襞僧伽梨,置于头下,右脇而卧,屈膝累足,係念明相,作起想思惟。
尔时,大目揵连语诸比丘:「佛所说法,初、中、后善,善义善味,纯一满净,清白梵行。我今当说漏、不漏法,汝等谛听!云何为漏法?愚痴无闻凡夫眼见色已,于可念色而起乐着,不可念色而起憎恶,不住身念处,于心解脱、慧解脱无少分智,而起种种恶不善法,不无余灭,不无余永尽;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比丘!如是者,天魔波旬往诣其所,伺其虚短,于其眼色,即得其阙;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亦复如是,即得其阙。
「譬如枯乾草积,四方火起,寻时即烧。如是,比丘!于其眼色,天魔波旬即得其阙。如是,比丘!不胜于色,于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受制于法,不能胜法,不胜色,不胜声、香、味、触、法,亦复不胜意不善法、诸烦恼炽然苦报,及未来世生、老、病、死。诸尊!我从世尊亲受于此诸有漏法,是名有漏法经。
「云何无漏法经?多闻圣弟子眼见色,于可念色不起乐着,不可念色不起憎恶,繫念而住,无量心解脱、慧解脱如实知,于彼已起恶不善法无余灭尽;耳、鼻、舌、身、意亦复如是。
「如是像类比丘,弊魔波旬往诣其所,于其眼色伺求其短,不得其短;于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伺求其短,不得其短。譬如楼阁,墙壁牢固,窓户重闭,埿涂厚密,四方火起,不能烧然。斯等比丘亦复如是,弊魔波旬往诣其所,伺求其短,不得其短。如是比丘能胜彼色,不为彼色之所胜也;胜于声、香、味、触、法,不为彼法之所胜也。若胜于色,胜于声、香、味、触、法已,亦复胜于恶不善法、烦恼炽燃苦报,及未来世生、老、病、死。我亲从世尊面受此法,是名无漏法经。」
尔时,世尊知大目揵连说法竟,起正身坐,繫念在前,告大目揵连:「善哉!善哉!目揵连!为人说此经法,多所饶益,多所过度,长夜安乐诸天世人。」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当受持漏、无漏法经,广为人说。所以者何?义具足故,法具足故,梵行具足故,开发神通,正向涅槃;乃至信心善男子,在家、出家,当受持读诵,广为人说。」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一七七)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譬如灰河,两岸极热,多诸利刺,在于闇处,众多罪人在于河中随流漂没。中有一人,不愚不痴,聪明黠慧,乐乐厌苦,乐生厌死,作如是念:『我今何缘在此灰河,两岸极热,又多利刺,在闇冥处随流漂没?我当以手足方便,逆流而上。』渐见小明。其人默念:『今已疾强见此小明。』复运手足,勤加方便,遂见平地,即住于彼,观察四方,见大石山,不断不坏,亦不穿穴,即登而上。复见清凉八分之水,所谓冷、美、轻、软、香、净,饮时不噎,咽中不阂。饮已安身,即入其中,若浴若饮,离诸恼热。
「然后复进大山上,见七种华,谓优鉢罗华、鉢昙摩华、拘牟头华、分陀利华、修揵提华、弥离头揵提花、阿提目多花。闻花香已,复上石山,见四层阶堂,即坐其上;见五柱帐,即入其中,敛身正坐,种种枕褥,散花遍布,庄严妙好;而于其中自恣坐卧,凉风四凑,令身安隐,坐高林下,高声唱言:『灰河众生诸贤正士!如彼灰河,两岸极热,多诸利刺,其处闇冥,求出于彼。』
「河中有闻声者,乘声问言:『何方得出?从何处出?』其中有言:『汝何须问何处得出?彼唤声者亦自不知、不见从何而出,彼亦当复在此灰河,两岸极热,多诸利刺,于闇冥中随流来下,用问彼为?』
「如是,比丘!我说此譬,今当说义。灰者,谓三恶不善觉。云何三?欲觉、恚觉、害觉。河者,谓三爱——欲爱、色爱、无色爱。两岸极热者,谓内、外六入处。多诸利刺者,谓五欲功德。闇冥处者,谓无明障闭慧眼。众多人者,谓愚痴凡夫。流,谓生死河。中有一人不愚不痴者,谓菩萨摩诃萨。手足方便,逆流上者,谓精勤修学。微见小明者,谓得法忍。得平地者,谓持戒。观四方者,谓见四真谛。大石山者,谓正见。八分水者,谓八圣道。七种花者,谓七觉分。四层堂者,谓四如意足。五柱怅者,谓信等五根。正身坐者,谓无余涅槃。散花遍布者,谓诸禅、解脱、三昧、正受。自恣坐卧者,谓如来、应、等正觉。四方风吹者,谓四增心见法安乐住。举声唱唤者,谓转法轮。彼有人问『诸贤正士何处去?何处出』者,谓舍利弗、目揵连等诸贤坐比丘。于中有言『汝何所问?彼亦不知不见有所出处,彼亦当复于此灰河,两岸极热,多诸利刺,于闇冥处随流来下』者,谓六师等诸邪见辈,所谓富兰那迦叶、末伽梨瞿舍梨子、散阇耶毗罗胝子、阿耆多枳舍钦婆罗、伽拘罗迦毡延、尼揵连陀阇提弗多罗,及余邪见辈。如是,比丘!大师为诸声闻所作,我今已作,汝今当作所作,如前箧毒蛇说。」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杂阿含经卷第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