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腾法兰 精通经典
摄摩腾原本是中天竺(中印度)人,他的仪表端庄优雅,精通菩萨乘与声闻乘的各种经典,常常云游四方,度化各地的众生。
他曾经到天竺的一个附属小国,在当地讲解《金光明经》。此时刚好遇到敌国侵犯这个小国的边境,全国人民皆非常害怕,摩腾看到这个情况便心想:“佛经上说,若是能宣讲这部经的经义与教法,就能受到地方神灵的保护,使当地的人们安居乐业!现在有了战争,正是我应该好好发扬佛法、利益众生的时候。”
于是他便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自告奋勇地亲自前往敌方议和。经过他的一番努力之后,终于使得这两个国家相互和好、尽释前嫌。摩腾不惧危难,为众生福祉而广传佛法的行动,不仅让生灵免于涂炭,佛法的威德和他本人的声誉也日益为人所称颂。
竺法兰也是中天竺人,据说他熟读了数万章经论等典籍,是天竺许多学者的老师。
永平求法 东来传经
根据文献记载,在东汉永平年间,有一天夜里,汉明帝梦到一个高大的金人从空中飞来,全身还发出金色的光芒。明帝第二天便召集群臣,希望有人能解释这个梦的意义。
博学多闻的外交事务官傅毅启奏说:“臣听说西方有一位得道的神,名字叫做佛。陛下所梦到的那个金人,想必就是佛了。”
明帝认同他的看法,也对这个“佛”心怀尊敬和憧憬,于是便立即派遣博士王遵、郎中蔡愔、中郎将秦景等人出使天竺(即今印度)寻求佛法。很幸运地,蔡愔等一行人在大月氏国遇见了摩腾与法兰,便邀请他们到中国汉地来传法。
摩腾早就立志以宏扬佛法为己任,能将佛法传到尚不识佛法之处,当然是他十分乐意的事;而法兰也和摩腾志同道合,于是他们便决定一起去中国弘法利生。然而法兰的学生非常不希望他离开故土,因此便极力阻止,不让他离开天竺;法兰只好挑选时机避开他学生们的拦阻,秘密起程,才顺利地与摩腾结伴,跟随汉朝使者前往中国。
他们一路上不畏疲困劳苦与危险,以白马驮着佛经、佛像以及舍利等圣物,度过了流沙荒野、历经千山万水,终于长途跋涉来到了中国当时的首都──洛阳。
明帝看到使者群真的从西方迎来了代表佛的僧侣,相当的高兴,对摩腾和法兰等人更是非常赏识,于是便盛情供养招待,并在洛阳城西门外建立精舍,即洛阳城西雍门外的白马寺,请他们住在里面。这是中国出现佛教僧人的最早记录。
为什么要将寺院命名为白马寺?相传是为了纪念当时摩腾、法兰来华时以白马驮经到来的事迹,所以因此而命名;另外有一个典故,则是据说有一位外国的国王曾经摧毁所有的寺庙,在仅剩下招提寺还未毁坏时,当天晚上有一匹白马绕着寺中的佛塔,悲鸣不已。有人把这件事禀报国王,国王受到感动,立即下令停止毁坏寺庙的行动,并将招提寺改名为白马寺。后来很多寺院也取名白马寺,便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典故。
译出章经 流传至今
法兰与摩腾来到中国之后,仅仅过了短暂的时间后,便能熟练地使用汉语;然而当时佛法才刚开始传入中国,未成气候,并没有多少人信奉皈依佛法。因此,摩腾与法兰只能将自己对佛法的深刻理解隐藏在心里,而无法对众生进行宣扬传述等弘法事业。
为了让佛法在中国能延续下去,在机缘成熟时得以开花结果,他们便开始整理翻译蔡愔从西域带回的经书,《四十二章经》就这么出现了。这部经典大约有两千余字,包含了四十二篇短篇经文,是中国现存汉译佛教经典中最早的一部,译文风格平实、扼要,传达了不少重要的佛法概念,直到今天仍在佛教徒间流传读诵。 后来,中国佛教早期发展时的译经事业,便是在洛阳白马寺发展起来的。为了纪念这两位远自天竺来华的高僧,如今在白马寺内不仅有着摄摩腾和竺法兰的坟冢,在清凉台上也有着他们的塑像。
那时候蔡愔还从西域带回一尊释迦牟尼佛跏趺坐的雕像,是阿育王旃檀佛像雕塑师的第四件作品。这尊雕像被带回洛阳后,汉明帝立即命画师进行描绘,并将绘成的画像安置在清凉台中,以及显节陵上,而旧有的雕像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在译出《四十二章经》后,过没多久,摩腾就在洛阳过世了;法兰后来也死于洛阳,享寿六十多岁。
虽然不能顺利在中国展开弘法事业,但因着摄摩腾、竺法兰来中国的因缘,并且译出《四十二章经》,再加上蔡愔带回来的佛像,使得这个时期的中国得以具足三宝,这不单是中国初传佛法的标志,也是未来佛法兴盛流传于中国的重要开端。
小乘佛学 译经先驱——安世高
佛教源起于印度,后来渐渐在中国生根茁壮,形成具有特色的汉传佛教,大抵可以分为佛经传译、形成学派、创立宗派等三个阶段。佛教的经典卷帙浩繁,而且原典是用梵文书写,没有经过翻译的话,即使是有心接触的中国人,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可说是完全看不懂的。经典的翻译让佛法的传播有所根据,且可以保持品质不变地翻印、流传,是佛教奠基期极为重要的任务。
西域太子 传法中原
由于地缘上语言学习之便,早期的几位译师多半皆为印度、西域来华的僧人,本篇所要介绍的安世高也不例外:他是西域安息国人,身分还是高贵的王太子呢!
安世高率先译介了不少印度小乘佛教禅类的经典,包括了《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四谛经》、《五阴譬喻经》、《转法轮经》、《八正道经》、《骂意经》等等,他的译文风格平实质朴,虽然在译文品质、体例完善程度尚未达到后来译著的成熟度,但是在传达佛法要旨方面已经做到不失原意、精确妥当了。
安世高从小就聪明非凡、博学多闻,甚至还具有解读动物语言的能力。因为这样的才能,他在还只是太子的时候,名声就已传遍了四方,大家都认为他以后一定会是个贤明的国王。没想到他对于世间的名位权力并不眷恋,因此当父亲过世以后,他便将王位转让给叔父,从此出家修行、四处云游。自此之后他的足迹遍布西域各国,后来更在东汉桓帝建和二年(西元一四八年)来到了中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汉语之后,便在当时的国都洛阳从事译述佛经的工作。
“其实我上辈子也是个修行人,今生应该要继续传扬佛法、度化众生才对。”安世高曾在偶然中跟人提起这件事。
累世因缘 度化蛇神
安世高在洛阳一待就是二十几年,但到了汉灵帝的末年,中原的洛阳、长安一带局势陷入动乱,于是他就乘船南下,预备转往江南居住。
当时庐山附近有个宫亭湖,湖畔有座宫亭庙十分灵验,只要向庙神诚心祈求多半能达成愿望;但相对的,若是得罪了庙神也是会有一顿苦头吃的。因此附近居民、往来的商家、船家,莫不定时恭敬祭祀庙神。
安世高所乘的船到了宫亭湖附近,船主自然也不能免俗地前往奉祀。正当船主献上祭品,祭祀祈福的时候,庙神却突然附身在庙祝身上说:“在你们的船上有位修行人,请他务必来此一趟!”
惊奇的众人很快地将安世高请到了庙里。安世高一踏进庙门,直接就开口说:“同学啊!前生我早发愿过,若有能力必将度你。若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我也一定尽力而为!”
庙神说:“你果然也记得前世的事!我真后悔前世没听你的劝告,成天发怒生气,因此今生不但堕落为鬼神,而且形貌丑恶骇人。虽然因为前世的修行和布施,使我今生能够得到丰盛的祭祀,但我还是会害怕死后投生到地狱道啊!”
“我来,就是为了要度你的。你既然身在此处,何不出来相见?”安世高说。
“我只怕自己的样子太可怕,吓坏了旁边众人。”庙神回答。
“无妨的,大家现在知道你无意伤人,自然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安世高温言鼓励不敢现身的庙神。
庙神答应了一声,便从庙的门边探出头来,原来是只又大又狰狞的蟒蛇!瞧那庞大的头颅,真是难以想像它的身体到底会有多长、有多大。庙神之前说的果然没错,旁边的众人虽然知道大蟒不会害人,看到它凶恶的模样仍不免往后退了几步;只有安世高一见如故地迎上前去,大蟒蛇也低下头,伏在安世高面前哀哀哭泣。
“我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但死在这附近应该会把湖水弄脏,所以应该最近就会迁居去山西的大泽。”蟒蛇边哭边说:“在这之前能再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这边还有一些绸缎和零碎的宝物,希望你能将它们变卖,将所得款项用来建筑佛塔,为我积德造福,让我死后能投生在比较好的地方!”
安世高慨然应允了蟒蛇的请求,又为它念了些经咒,巨蟒称谢之后,转眼间就消失了。大家回到船上,回头望去,却又发现大蟒蛇正在山头远远地目送众人离去呢! 安世高认为事不宜迟,因此船还没到目的地,便在途中的城镇将庙神的财物变卖,用所得的钱购买土地、请来工匠,计画在当地兴建起一座佛寺。
相关事务终于安排妥当,安世高又踏上了他前往南方的旅程。这天,他跟几位旅客在船上赏景闲谈,突然有一位不知从哪边出现的俊秀少年,走到他面前跪拜叩谢。大家正觉得奇怪,只见安世高对他说了几句加持祝福的话,少年就突然消失了。
“刚刚那位少年,其实就是之前宫亭庙的庙神。因为发心布施、建设佛寺,现在已经得到度化了。”安世高向船上的众人说明。
不久之后,山西传来在大泽中发现巨蟒尸体的消息,当时旁观的人都知道那应该就是宫亭湖的庙神,于是当日在庙中的见闻很快地传了开来;即使是没听过的人也都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在安世高去过以后,宫亭庙就再也不复原先的灵验了!
亲偿余报 身证因果
到了晚年,某日安世高来到了广州。他走着走着,看到一位老人。
“老先生!您还记得年轻时杀过一个西域和尚吗?”安世高向老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老人吃惊地看着安世高:“难道你是要来为他复仇的?”
安世高笑着说:“不是这样的!那个和尚其实是我的前世,我当初可是特别来到中国找你,让你杀掉以了却以前的业报啊!如今我还有一桩余报未了,接下来我得去会稽一趟。”
老人听到安世高的话,除了惊觉因果报应的循环不爽之外,更对自己年轻时犯下的杀业感到不安;于是不但馈赠给安世高很多财物,更自愿护送安世高去会稽。才到了会稽,当地的市场中有人打架闹事,一团乱中有人重重地打到了安世高的头,安世高就当场伤重不治了!
随行的老人连续看到两次安世高的“偿命债”事实,对于佛法所说的因果循环更是深信不已,从此他努力修行,并时常将这段真实故事告诉众人。
从安世高翻译的经典中,所呈现的学说思想,几乎是属于部派佛教上座部的系统。安世高重点式地翻译了“定”与“慧”两方面的学说,而实际上即是止观的法门。定学即禅法,慧学即数法,故安世高翻译的经典以禅法、数法最为完备。
关于禅法,安世高是依禅师僧伽罗刹的传承,用四念住贯穿五门(即五停心观)而修学。关于数法,安世高谨守毗昙家的规模,采用“增一”、“集异门” 等标准。
汉人最早受大戒 西行求法第一人——朱士行
根据文献记载,中国最早落发的出家人,是东汉时期的严佛调,但那时戒律不完善,严佛调未能受比丘大戒。因此,严格讲起来,严佛调仅是形同沙门,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比丘僧人。一直要到曹魏时昙柯迦罗来到洛阳(西元二四九—二五三年),译出《僧祇戒本》,并举行授戒羯磨法后,中国才有正式受比丘戒法的出家僧人,那就是朱士行。
开讲般若 发愿西行
朱士行,生卒年不详(约西元三世纪),是曹魏时代颍川(今河南许昌市)地方人。他生性正直坚毅,拥有远大高洁的志向与节操,不论是遇到欢喜快乐还是沮丧痛苦的事,都不能动摇他的意志和态度。早在相当年幼的时候,他就展现出过人的天赋才能,而更难得的是:他并不以自己的能力而自满,而是有着离尘脱俗的想法。后来,他终于得以出家;出家以后,他就一头钻入了佛教经典,潜心研读。
早在汉灵帝的时候,竺佛朔就已经译出了《道行经》,也就是般若小品经的旧译本,但是译文的词句过于简略,前后文理无法贯通,不能周全地表达出经文的真义。士行曾经在洛阳讲解《道行经》,就觉得译本的意旨疏漏,许多地方皆不尽理想,因而常常叹息地说:“这部经是大乘佛法的重要经典,竟然译得不彻底,义理难明,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我发愿,即使必须舍弃身命,也要远去西域,寻找原本的经典。”
曹魏甘露五年(西元二六○年),朱士行便开始了他坚定求法的旅程──他从雍州(今山西永济西南)出发,往西渡越了沙漠流沙,历尽艰辛,终于辗转来到大乘经典的集中地——于阗国(今新疆和阗)。他在这里,果然获得了以梵文书写的《放光般若经》,共计九十章,六十余万字,为了将这部宝贵的经典早日流传于汉地,于是他派遣弟子弗如檀(汉语译为法饶),准备将此梵典送回洛阳。
排除万难 送经回国
但是,就在弗如檀临出发的时候,于阗国中许多的声闻学众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便飞快地将这个消息通报于阗国王,并假造情报诬赖说:“这些汉地的僧人,竟然想要以婆罗门书当成佛教典籍运送到中国,这必定会扰乱、迷惑当地人们对佛法的认识!大王您是本国的君主,如果不禁止他们的行为,可是会断送大法的命脉啊!若是因此使汉地的人们耳目闭塞,难闻佛陀的正法,岂不成了大王您的罪过?请您务必阻止他们!”
国王听信了这些谗言,于是便立即下令,不准弗如檀将经典带回中国!任凭朱士行等人百般解释,国王还是不愿相信。士行哀伤、悲痛到了极点,于是想出一个方法,请求以烧经来证明他所要送回中土的是正统佛典。于阗国王看到他说得郑重,便也答应了,随即在殿堂的前面堆积薪材,并点火引燃。
士行手捧经典,站在熊熊烈火前,向天发誓说:“如果佛教大法应当流传汉地的话,这部经典就不会被燃着;如果经书毁损,那便是业缘如此,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说完,他双手一扬,便将经典投入了大火之中。
就在围观的众人面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就在经典落入火中的瞬间,原本势头猛烈的火焰竟然顿时熄灭,而那被传为婆罗门教经典的经书则是分毫无损,完好如初。这岂不是经书确为正法、得到神灵护佑感应的明证吗?
在场大众见到这般景象,真的是眼见为凭、尽皆惊骇叹服,再也没有人敢说这是异教经典、并非佛法的伪物,自然也没有人敢再阻止将这部经典送去汉地了。佛如檀这才得以顺利地将经书送回洛阳,这年是太康三年(西元二八二年);之后,再辗转送到陈留(今河南开封)仓垣的水南寺。
虽然经书顺利传到了汉地,却因为缺少译经人才和机缘,因此仍然没有传译为汉文经本;一直到了元康元年(西元二九一年),这部经书才由于阗沙门无罗叉比丘手执梵本、优婆塞竺叔兰口传,共同译成汉文。但因经文深奥,翻译困难,因此历经多人校译考证,都还不能产生使人能完善了解的译本,整件传法事业仍是难以圆满。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太安二年(西元三○三年),支孝龙为了求取经文写本,来到仓垣水北寺,取得五部写本以及梵本,并与竺叔兰共同考校,这才成为定本。至此,士行想要完整介绍般若给汉地大众的心愿才总算完成!
散形于阗 立下典范
朱士行有生之年,都没能再回到故土,而终老于于阗,享寿八十岁。士行的遗体是按照当时西方的风俗以荼毗火化处理,可是等到柴薪都烧尽,火也完全熄灭后,士行的遗体居然完好无损,在场所有的人皆惊异不已,于是便念诵咒语,并向遗体祷祝说:“如果大师真的已经得道,依法遗体是必须烧毁的。”此时,士行的尸身竟如有听见人语一般,当场应声而散碎!于是众人收集骨灰和舍利,并在当地建造一座佛塔,用以供养他的遗骨,供后人凭吊。后来,他的弟子法益从于阗回来,亲口讲述此一事迹,后来孙绰在《正像论》中提到:“士行在于阗散碎形体。”说的就是这件事。
士行是汉地最早受大戒的出家人,又因在洛阳开讲《道行般若经》,因此他也成为僧人讲经的创始;又为了能完善解释经义而西行取经,虽然仅到达于阗,也只取回一部梵文经典,但却是中国最早西行求法的僧人,加上他那种为法忘躯的精神,成为后世无数西行取经者的典范,对后世影响极大。
诚心感应 法传江南 ——康僧会
康僧会是三国时期的名僧,除了自身的修行之外,他也从事佛经的翻译工作,更是佛法在江南地区传播开来的最大功臣,对中国早期佛教的发展贡献良多。
康僧会出生在西域的康居国,童年时因为父亲做生意的缘故,所以举家搬到了交趾(可能即为现在的越南)。但很不幸的,康僧会才十岁,父母就双双过世了,于是他便出家为僧。由于一心向学、专精修行,他很快地就熟读了佛家的三藏经典,甚至连天文学、地理学、中国的儒学都有所接触理解呢!
西域来华 法传江南
康僧会在吴国赤乌十年(西元二四七年)抵达了中国,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三国时期,战乱频仍,而江东地区的人民对佛法的接触并不多,因此也无法从中得到救度。虽然在康僧会之前,已有安世高、支谦等人相继来到江南地区,但是江南地区仍然没有一间佛寺,僧侣也是相当罕见。
康僧会最初来到的地方,正是当时由孙权所统治的吴国。他在吴国的都城建业(现在的南京)附近搭建了一个茅棚,在里面陈设佛像,整天诵经、拜佛。
附近的居民看到他特别的服装打扮和举动,觉得非常稀奇,后来这个消息也流传到君主孙权的耳中。
事实上,有别于安世高只是暂时性地在江南地区往来,与康僧会同时代的另一位大译师──支谦是曾经在江东传播过佛教的,但因为他并不是出家僧人,所以江东人才会对出家人的服饰、行径感到有点陌生吧!支谦是大月氏人,曾就学于支娄迦谶,同样也是位博览群书、通晓各国语言的奇才,在汉桓帝、灵帝的时候,就已在北方翻译过不少佛经了。到了汉末动乱时,因为避祸所以来到了江东吴地,孙权对他的才德闻名已久,因此召见之后便封他为博士,在辅导太子学业、辅佐东吴政治方面都有着不少贡献。
虔心祈请 感得舍利
孙权听到康僧会穿着特殊服装拜佛的行动,便心想:“从前汉明帝梦见金人,据说称作‘佛’。后来明帝派使西访,即迎来了信奉佛教的僧人;这位胡僧莫非也是位信佛的人?”于是便派人将康僧会请到了宫中。
康僧会到了堂上,吴王孙权便很好奇地问他:“请问你信奉的是佛吗?佛有什么灵验的地方呢?”
“没错,我所信奉的是佛的正法!”康僧会很肯定地回答:“佛法泽被苍生,流传下来已经有一千多年了。若要说佛的灵验,莫过于佛骨所化的舍利了,只要诚心求取,一定可以取得!舍利不但坚硬非凡,而且光华万状,非凡物所能比拟。”
“真有这种事?”孙权听说这么玄妙的事,感到十分怀疑:“既然这么神异,那你求来一颗让我瞧瞧吧。如果是真的,必有重赏,而且我也会造塔供奉舍利;如果求不到的话,表示你一派胡言,将由国法处置!”
“我知道了。麻烦您给我七天的时间。”康僧会答应了。
僧会回去之后,召集了几个佛门同伴,对他们说:“佛法在中国是兴盛或衰微,就看我们的表现了!期望大家能一起诚心祈求,以得到佛的舍利。”
于是众僧洁斋沐浴,在桌上摆了一个铜瓶,诚心地烧香祷告。七天过去了,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康僧会心想:“或许是我们的诚意还不够,求请的时间还不够长!”于是便向孙权要求宽限七天,大家更加专心一意地努力祈求。然而七天又过去了,任何感应的现象都没有产生,更别说求得舍利了。
“已经给你们这么多时间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再宽限你们七天,如果还是没求到的话,就如我们先前所说的,国法伺候!”孙权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觉得有点不高兴。
僧侣们听见吴王这么说,不禁都有些紧张。康僧会对大家说:“无法马上有所回应,说不定正是在考验我们的诚心!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可以放弃。”于是大家继续礼佛祈求,但到了第七天傍晚,仍是毫无动静。
“佛确实是存在的!”康僧会感觉到有些僧侣的气息变得混乱焦虑,心中暗自叹息,随即又凝定心神,不停地念着佛号。
到了五更天时,神奇的事终于发生了!只听见铜瓶中传来轻微的撞击声,康僧会连忙上前检视,果然是一颗舍利。这下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的诚心祈愿终于得到感应,对于佛法的信心也更增加了。
到了早上,孙权获报已经求得舍利,便亲驾来到了斋舍。他拿起铜瓶,往旁边的铜盆倒去,舍利从瓶中滚了出来,掉到盆子里时却把铜制的盆都撞破了。孙权看到这小小颗的舍利竟能撞破铜盆、发出奇光,不禁惊奇说:“真是太奇特了!果然是稀有的神物!”
“舍利的神异不只如此,大王您可以试试,即使用劫火焚烧,或用金刚杵敲打,舍利也不会毁坏。”僧会向孙权说。孙权听了也觉好奇,就叫部队中最孔武有力的大将军拿铁槌和铁砧去敲打舍利子。
“佛啊!您的恩泽普及苍生,愿您在这东土一显神迹,让众人更加相信您!”康僧会在心中默默地祷祝。
大将军抡起铁锤,把舍利放在铁砧上重重敲打了十几下,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等到他停下手来,众人定睛一瞧,哇!只见铁锤跟铁砧都被打得凹陷下去,只有舍利子一点都没有受损。孙权非常叹服,于是便遵照诺言建了佛寺,将舍利子供奉了起来。因为是江东地区最早的佛寺,因此命名为“建初寺”;而当地地名也因此而改为“佛陀里”。
康僧会在建初寺开始了他的译经事业,共翻译了《杂譬喻经》、《六度集经》、《安般守意经》、《法镜经》、《道树经》等经文,成为后来研究汉魏佛学时的重要资料。此后二十年,他持续留在江东推展佛法,让佛法得以在中国南部进一步生根发展,渐渐兴盛起来。
恭敬三宝 得免祸殃
孙权死后,由他的孙儿孙皓继承了吴国的君王地位。然而孙皓生性愚钝莽撞,不但不信佛法,甚至屡屡对佛教作出破坏、轻蔑的行为;例如说他曾经想拆除所有的佛寺,还是因为群臣以孙权旧主曾亲见舍利神迹的故事,力劝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才暂时打了退堂鼓。
后来又有一次,有人在御花园中挖到了一尊金身佛像。要是一般人在自己家中见了如此祥瑞,应该都是欣喜不已、审慎供养;但孙皓可不是这么想,只觉得是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好玩东西。或许是出自于一种刻意反叛的爱玩心理吧,他竟然派人将这尊金像摆到厕所,当作摆放厕筹的器具。
厕筹就是三国时代的卫生纸,是当时人如厕后用来擦屁股的木条或竹条,孙皓竟然把佛像放在厕所拿这种东西,实在是非常不敬且亵渎佛法的事!
而到了浴佛节的那天,孙皓更是嘻嘻哈哈地说:“今天不是浴佛节吗?那我也来浴佛吧!”于是便撒尿在佛像头上,自己玩得很开心。
但是过了不久,麻烦的事就发生了!孙皓突然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全身又肿又痛、痛苦不堪,尤其是阴部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御医们检查过后都查不出病因,只得请宫中的太史来占卜病因。
太史占卜之后说:“这并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冒犯了大神,遭到天谴之故。”孙皓经过这般折腾,再也不敢轻忽怠慢,连忙强打起精神,在四周号称有所灵验的寺庙都拜了个遍,但病况还是没有改善。
有位信佛的宫女,看到主公憔悴的样子,便鼓起勇气提醒其他人:据说主公之前将佛像摆在厕所,做了很多不敬的事,会不会是因此而得罪佛呢?佛的力量和威德,实在不下于一般大神啊!
孙皓听到这种说法,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惨况,也不得不信邪了,于是连忙派人火速将佛像以香汤洗浴干净,亲自将它迎入宫中,焚香忏悔、恭敬地礼拜供养,更派人请来了康僧会大师说法,全身的肿痛才渐渐消除。从此以后,孙皓虽然仍是本性难改,但起码绝不敢再亵渎佛法了。
东吴天纪四年的四月,晋兵攻吴连战皆捷,最后孙皓正式投降晋朝,动乱的三国时期终于划下了一个暂时性的句点。到了九月,康僧会染病示寂,时年为晋朝太康元年。
悯念苍生 神异度众——佛图澄
五胡十六国时期(西元三○四—四三九年)的中原,是少数民族相互征战之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时,西域的得道高僧佛图澄却仿佛听到苦难众生的心声,为了解除世人的危难困苦,传播佛法,在西元三一○年时,以七十九岁的高龄,不远千里地从西域来到洛阳。
佛图澄到了洛阳之后,本来想就地建立寺院、教化众生,却刚好碰上了刘曜攻陷洛阳,地方扰乱,只好潜隐山林,静观世事的变化。
方便善巧 教化暴君
当时石勒屯兵于葛陂(今河南新蔡北),专门以杀害无辜来建立自己的威严,很多佛门弟子也因此被杀害。佛图澄不忍众生受苦,想以佛法来感化石勒,于是便带着锡杖,亲自来到了石勒的军营。
石勒手下的大将军郭黑略信奉佛教,佛图澄便住在他家,郭黑略更跟他受了五戒,拜他为师。
此后,郭黑略每次跟从石勒征战,都能事先知道胜负。石勒感到很奇怪,就问他:“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出众的智谋,却能每次预知吉凶,这是怎么回事?”
郭黑略说:“有位和尚具有非同寻常的智慧与奇术,还说您将有君临天下的机缘。我之前所预知的吉凶,都是他告诉我的。”
石勒高兴地说:“有此神人,这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于是他便马上下令召见佛图澄,并问道:“什么是佛法?佛法除了能预测吉凶,还有甚么灵验的事吗?”
佛图澄知道石勒无法了解深奥的道理,对佛法也没什么信仰,只能用神通法术来打动他的心,于是说:“至高无上的佛法,虽然有很深远的意义,却也可以用身边的事作验证。”他当场拿出一个钵装了水,并烧香念咒。不一会儿,钵中便生出一枝青莲花,光彩夺目。石勒看见如此神迹,自是当场心悦诚服。
佛图澄便乘机劝谏石勒:“身为一国之君,如果能力行仁政、以道德来教化众生,那么将会出现神龙、瑞凤、麒麟、灵龟四种灵物,表示国运昌隆吉祥;倘若为政不仁,横行无道,那么天上就会出现各类妖星,显示国运将亡,天下灾乱将起。这些瑞应与星象一出现,吉凶福祸就会随之而来,行善得善报,为恶受恶果,这是古往今来的常理,上天明显的警告啊!”
平常的石勒是位行事独断的人,自然不容易接受他人劝谏;然而此时他因为目睹了佛图澄显示的神迹,因此便欣然接受了这位“神僧”的说法,在许多事情上改采较为宽厚仁慈的处置作风,很多原本会被杀害的人,因为这样而得免于难。人们感念佛图澄的仁德,因此许多人民也都愿意信佛。
有一天夜里,石勒想试验一下佛图澄的预知工夫,于是便全副武装地坐在帐中,再派人去佛图澄那里,谎称石勒不见了。哪知,送信人见到了佛图澄,还没有开口,佛图澄就向他说:“闲居无事,为什么要夜间戒严呢?”使者连忙将情形告知石勒,此后,石勒自然是更加尊敬佛图澄了。
光初十一年(西元三二八年),刘曜带兵攻打洛阳,石勒欲亲自率兵救援,但是部下们认为此举过于冒险,纷纷反对。石勒请问佛图澄的意见,佛图澄说:“此次出兵就能捉到刘曜。”于是石勒留下长子石弘和佛图澄一起镇守襄国,自己则带领军队直奔洛城。两军才一交战,刘曜大败,乱军中,人与战马摔落河中,被生擒活捉;打败刘曜后,石勒便做了皇帝,史称后赵。
建平四年(西元三三三年)四月,后赵国中突然出现了异象──天空中没有一丝丝风,佛塔上却有一只铜铃独鸣。佛图澄见状便对众人说:“不出今年,国家便有大丧事。”这年七月,石勒果然去世,由太子石弘继承皇位。没过多久,石虎便废掉石弘,自立为王;但是石虎对佛图澄礼敬依旧,奉事甚至还超过了石勒。
佛法因果 打动石虎
有一次,晋军从淮河出击,直逼陇北瓦城,三方告急,人心惶惶,石虎不禁生气地说:“我现在奉佛供僧,反而招致更多的外寇入侵,佛法实在不灵啊!”石虎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还生起了毁灭佛法的念头。
佛图澄知道了石虎的想法,于是便在第二天早上入朝劝谏:“您在过去生中曾经是个大富商,在罽宾寺提供经费举办供佛斋僧法会,当时会中有六十位阿罗汉,我也参加了。有位得道的高僧对我说:‘这个大会的主人命终之后,当受鸡身,并在日后转生晋地称王。’现在你在晋地做王,其实正是前世所种下的福缘,说到底仍是属于佛法的因果!外敌入侵、打仗御寇,本来就是国家的常事,为甚么要抱怨、毁谤佛法,心生歹念呢?”石虎经过佛图澄的点化,终于彻底省悟,于是跪在地上向佛图澄谢罪忏悔,佛法也因此得免一场浩劫。
石虎曾经问佛图澄:“什么是佛法?”
佛图澄回答说:“佛法就是不杀生。”
石虎续问:“朕是天下之主,不杀生怎能平定天下?既然杀生违反佛门戒律,再去信奉佛法,还能获得福佑吗?”
佛图澄说:“帝王奉事佛法,应当体恭心顺,以显扬三宝,不做暴虐之事,不杀无辜之人。对有罪的人要杀,对有恶行的人要施以刑法。若是任意施以暴虐,杀害无罪的人,即使倾家荡产来事奉佛法,也不能解除祸殃。希望陛下能够节制自己的欲望,大发慈悲,广及一切众生,陛下的福运才会长久。”石虎虽然不能完全听从佛图澄的话,但也作了不少好事。
石虎几次想征伐燕国,佛图澄都规劝道:“燕国的气运未衰,很难取胜的。”石虎屡次攻打,皆吃了败仗,这才相信佛图澄的规劝。
有一年国中遭逢大旱,从正月到六月,都没有下雨。石虎请佛图澄祈雨后,立即出现两条白龙,方圆数千里的地方,当场普降甘霖,旱象立除,这一年反而得到了大丰收。北方的少数民族本来不识佛法,但是听闻佛图澄如此神验后,都向他遥遥礼拜,进而对佛法恭敬景仰。
后赵建武十四年(西元三四八年),佛图澄对弟子法祚说:“祸乱就要来了,后赵石氏即将灭亡。在祸乱还没有发生时,我要先走一步。”于是派人向石虎告辞:“万物必会变化灭亡,人的身命更是不能长保。贫僧虚幻的肉体,死期已到,既然蒙受陛下眷宠殊荣,所以先行奉告。”
石虎听后,悲伤地说:“从没听说和尚有病,怎会突然告终呢?”便立即前往寺院慰问佛图澄。
佛图澄对石虎说:“生与死,都是世间正常的事。寿命的长短,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如果行事、道德上都没有亏损,那么肉身虽然不在,仍能流芳后世。不然,即使长寿,于人于己也是无益。
现在您虽然护持佛法,兴寺供僧,似乎造了不少功德;但是您在施政方面苛刻猛烈,又滥用残酷刑罚,明显违背佛法慈悲的精神。如果不能改过迁善,只怕累积功德所得的福佑也难以长保!若您能施仁政于民,这才能使国运绵长,百姓安乐。” 这年十二月八日佛图澄于邺宫寺无疾而终,时年一百一十七岁,出家已有一百零九年。
戒行义学 教泽永存
佛图澄身高八尺,风姿甚美,平生严守戒律、滴酒不沾、过午不食、无欲无求,并以此教授徒众。对于古来相传的戒律,他亦加以统整考校。
当初佛图澄来洛阳的时候,没有带来一卷经书,却能诵出佛经数十万言,又能妙解经义,兼通治世之论;虽然未曾读过中国的儒家经典,然与诸学士论辩疑滞,都能符合一致,没人能使之屈服。讲经说法时,能正确阐明教义的宗旨和细微的意思,使经典的深微大义明确清晰易懂。
如此一位精严戒行、渊博学识、超群知见与热忱讲导的僧人,当然很快就赢得众人的欢迎和爱戴。即使远在西域的佛调、须菩提等数十位名僧,都不远万里,越过流沙大漠,跑来跟他学习;汉地的道安、竺法雅等高僧,也跋涉山川来听他讲经。当时追随他学习的常常有数百人,前后的弟子将近万人。
当时群众由于他的教化影响,民间多半奉佛,到处营造寺庙,竞相出家,总计建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他弘扬佛法的盛况,没有人比得上。
即使法务繁忙,他的慈悲大度,仍默默竭诚地拯救世人的危难困苦。例如,凡有久治不愈的疾病又不知如何治疗的,佛图澄便为他们医疗,病者往往都能立即痊愈,受益者多到难以一一记载。后赵的石勒、石虎暴虐无道,动不动就残害无辜,如果没有佛图澄,只怕当时天下更找不到其他人来劝导他们向善!
特出高僧 一代完人——释道安
现代学者汤用彤先生有云:“高僧之特出者,则其德行、其学识独步一世,而又能为释教开辟一新世纪。然佛教全史上不数见也。”道安法师正是汤先生心目中特出的高僧,他是东晋十六国时杰出的佛教学者和僧团领袖,对于传教译经、发明教理、厘定佛规、保存经典、人才培育等皆贡献甚大,奠定晋时佛教兴盛的基础,影响佛教日后的发展极为深远。
聪慧异常 尊师务本
道安法师(西元三一二─三八五年)出生于常山扶柳县(今河北省冀县)的一个读书人家里。他的父母早亡,由表兄孔氏抚养长大,七岁开始读书,后来于十二岁出家。道安天生聪慧异常,但由于形貌生得非常丑,所以不被师父重视,派他到田里做粗工,一做就是三年;但道安却是毫无怨言,每天依然勤劳地工作,精进持守斋戒。
几年之后,他向师父提出研读佛经的要求,师父随手拿了一本《辩意经》给他,大约五千余字。道安带着经书下田工作,仅利用休息时间读诵,到了晚上回来,便将经书还给师父,要求另一本。
师父感到很奇怪,问他:“昨天给的经书还没有读完,怎么又要新的?”
道安回答师父说:“我已经熟读成诵了。”
师父虽觉讶异,但仍不大相信,于是又给他一本《成具光明经》,约有一万字。道安照样带着经书去田里工作,利用休息时间阅读,晚上回来,又把经书交还师父。 师父问:“你又把这本经书看完了吗?”
道安笃定地说:“是的,都看完了。”
师父真的是半信半疑,于是便当场要他背诵,道安朗朗诵出,一字不错。师父大为惊异,至此才知道这个沙弥天资过人,而对道安另眼看待。以后,不但为他受具足戒,还准许他外出云游参学。
道安二十四岁时,到邺都(今河南临漳)拜访高僧佛图澄。佛图澄一见到他,就对他赞叹不已,跟他谈论终日。但当时大众因为他的外表丑陋,而轻视他,难以理解佛图澄何以对他格外赏识。
佛图澄对大众说:“这个人的远识器度,不是你们所能比得上的。”于是道安就礼佛图澄为师。
佛图澄每次讲完经,道安皆能再讲一遍。但大众对道安仍然不信服,常常提出各种疑难,想让道安下不了台。没想到道安析难解疑,每次都能语惊四座,十分轻松,大众才对他心服口服。道安在佛图澄往生后,才离开邺都。
颠沛流离 研讲不辍
后赵武帝──石虎死后,道安入住华林园,广修房舍,没几个月,道安认为石氏之末,国运将危,于是避难于濩泽(今山西临汾),此时注解《阴持入经》、《道地经》与《大十二门经》等经。接着往北到飞龙山(今山西浑源西南),后又至太行山(河北曲阳西北)创立寺塔,受其教化出家者遍布河北,慧远也在此地跟随道安出家。
这时武邑(今河北武邑)太守卢歆听闻道安德化,委托沙门敏见苦苦要求道安讲经说法,道安推辞不了,于是又至武邑开讲佛法,大受欢迎。
道安四十五岁时,回到邺都,住持受都寺,徒众有数百人,常常宣扬佛法,教化众生。
此后再西迁至牵口山(邺都西北),又因蝗虫灾旱不断,年年无收,盗贼四起,只好率领徒众到王屋女休山,没多久渡过黄河,来到河南陆浑(今嵩县),居住在山林中研修佛法,以草木野果充饥度日,不久乱军逼近陆浑,不得已决定南迁到东晋管辖的襄阳。
当走到新野(今河南西南)时,道安为了广布教化,命法汰去扬州,又命法和到四川,自己则率领弟子慧远等四百余人到襄阳。此后,道安在襄阳居住十五年,每年都要讲解两次《放光般若经》,未曾间断。
弥天释道安 以德领众
襄阳当地有一位名为习凿齿的学者,能言善道,辩才凌厉,他很早就听闻道安的名声,曾写信给道安表示友好。当他知道道安来到襄阳后,立即登门拜访。
习凿齿虽然尊敬道安,但一见到面,仍故意卖弄了一下口才说:“四海习凿齿。”意思是,我就是名扬四海的习凿齿,你应该听过我了吧!
道安法师不慌不忙的回答:“弥天释道安!”就是说,弥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个释道安名满天下。
当时的人,都认为是极妙的对答。
习凿齿参访之后,对道安极为倾服,敬佩有加,称赞不已,在写给丞相谢安的信中说道:“来此见到释道安,他确实是一位高明、不可多得的僧人。师徒数百人,积极参与讲经毫不懈怠。他们没有变化的奇异之术,以迷惑一般人的耳目;也没有威重的权势,可以整治小人的良莠不齐。然而师徒皆互相尊敬,斋戒严谨,仪轨有序,济济一堂,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道安这个人诚敬朴素,广览博涉??”道安被当时人所推崇的情形,于此可见一斑。
前秦苻坚素闻道安的盛名,经常说:“襄阳的释道安是极为罕见的人物,朕想获得这个人,来辅佐朕。”因此派兵攻打襄阳,掳走道安,将他安置在长安五重寺。
苻坚高兴地对大臣说:“朕以十万军队攻取襄阳,只得到一个半人。”
大臣追问:“是谁呢?”
“道安一个人,习凿齿算半个。”
苻坚甚至命令所有读书人,凡有疑问,都必须向道安请教学习。以道安的博学多识与善为文章,很快就赢得“学不师安,义不中难”的美誉,意思是说,学问上如果不以道安为师,就不能够破解疑难、了解真义。由此可知苻坚与学者们对道安尊敬、佩服到什么程度。
注经严谨 尊者印证
道安常宣讲佛法,但受限于旧译经典,常有错误,文理不通,因此每次讲说仅叙述大意而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道安穷览经典,希望能探求出深远之义。所注解的《般若》、《道行》、《密迹》、《安般》等经,是以寻文比句的方法,前后比较,析疑鉴别解释,从而贯通文意,并将经典分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分,于是佛经主旨一目了然。佛经义理之能够清晰明白,就是从道安开始的。
虽然道安以如此严谨慎重的态度,注解不少佛经,但心中仍担心所解释的不合佛理,于是在晋孝武帝太元七年(西元三八二年)三月发下誓愿:“如果我所说的不违背佛法义理,愿能见到瑞相,作个证明。”
当天晚上道安法师梦见一位满头白发的外国老和尚,眉毛生得很长,对道安说:“你所注解的经典,都非常合乎佛法义理。”
道安问:“请问您是哪一位菩萨?”
老和尚说:“我现今住在西域,佛陀不准许我入槃,理应帮助你弘通佛法,你可要常常为我准备食物啊!”
道安知道梦中的长眉和尚,就是宾头卢尊者,因为道安刚为竺佛念所译《鼻奈耶》十卷写好序呢!于是便为宾头卢尊者设立座位、供奉饭食。也因此,后世便常将宾头卢尊者像,供奉在斋堂之中。
为解经疑 往生兜率
道安对于汉译佛经,有些意义不明的地方,颇难解释,想请弥勒菩萨为他决疑。因此,时常带弟子法遇等,在弥勒佛前立誓,发愿往生兜率内院。
太元十年(西元三八五年)正月二十七日,忽然有一位形貌奇丑的僧人,前来寺院住宿,刚巧寺院房舍已经住满,只好安排他暂住讲堂。当晚维那在殿上值班,看到这位僧人非常自然地从窗的缝隙中出入,便立即禀告道安。
道安惊异而起,知道这必定是位异人,来此一定有目的,于是急忙前往行礼问讯,询问来意。
奇僧回答:“为你而来。”
道安说:“我想自己罪障颇深,怎么可能轻易解脱呢?”
奇僧说:“不然,你善根深厚,机缘已熟,极可度脱,但必须沐浴圣僧,肯定能够满你的心愿。”于是就教导道安沐浴的方法。
道安接着又问:“请问道安来世在那里出生?”
奇僧以手往西北方天空画了一画,随着手画之处云雾裂开,兜率内院美妙殊胜的果报,立时出现在眼前。这天晚上,有数十人同时看到此一胜景。
后来道安准备好浴具时,看见有数十位不寻常的小孩子结伴来寺中嬉戏,不一会就前来洗浴。果然应验了奇僧所说“必须沐浴圣僧”的话。
这年二月八日,道安忽然向大众告假:“我要走了!”当天早斋用完,道安便无疾而终,年七十四。
东方圣人 创制泽世
道安很早就听闻有一位高僧鸠摩罗什在西域,很想与他共同切磋佛法,因此常劝苻坚礼请鸠摩罗什来中原。而鸠摩罗什也听闻道安的教化道风,说他是“东方圣人”,一直远远地向他礼拜。鸠摩罗什来到中国时,道安已往生十六年了,鸠摩罗什深以为憾。
早先魏晋僧人都是跟着师父冠姓,因此出家人的姓都不同。道安认为出家人的根本源头,是释迦牟尼佛,于是以“释”为姓。《增一阿含经》中,亦有四姓阶级出家,都是释迦之种的说法。既然道安的创议符合经义,此后凡出家皆以释字为姓,一直流传至今。
为了博览经典,道安努力地搜集整理佛教经典,编纂《综理众经目录》一书,按时间先后列出经典名目以及译经者的姓名,为我国第一部佛经目录,从此查阅佛经就都有根据了,这实在是道安的功德。
道安在长安时极力奖励译经,特地敦请外国沙门僧伽提婆、昙摩难提与僧伽跋澄等,共译出经典百余万字。他还亲自与释法和一起审定译文的音义,详细校核译文的义旨,并为译成之经写序说明缘起。道安深深体会梵经汉译的困难之处,认为必须谨慎于“五失本、三不易”,即五种丧失原意的情况,以及三点困难的地方,才能避免所译失实。时至今日,此译经理论仍值得我们参考。
综观道安的一生,以德学傲视群伦,却能谦虚务本,尊师重道,即使在流离转徙中,依然注经甚勤,斋讲不断,他能被同时代的学者高僧钦服赞扬,绝不是偶然;他为佛教所作的各种创建,乃至于危难之际,遣散弟子,各处行化,在在对后世佛教影响深远,他能被现代学者尊为“特出高僧”,实当之无愧。
戒相庄严 护法弘教——释慧远
慧远大师(西元三三四—四一六年)是雁门楼烦(今山西宁武附近)人,俗姓贾,他自幼就勤奋好学,容貌也是英秀焕发、神采出众。他在十三岁的时候,便跟随舅父令狐先生,到洛阳、许昌一带游学,博通儒家六经,尤其精擅《庄子》与《道德经》,心胸开阔,见识深邃不凡,无论是德高博学的老者,还是年轻有为的学者,都对他相当的佩服。
慧远在二十一岁时,曾打算到江南,与当时名儒范宣子共同隐居切磋学习,却因为遇上战乱,道路阻断难行,因此没能如愿。
卓然超群 师父安心
在当时,颇负盛名的道安法师正在太行山(河北曲阳西北)建寺弘法讲学,于是慧远便前往参学。慧远一见到道安,便心生敬服,认为他便是自己要寻找的老师。后来,更在聆听道安法师讲述《般若经》后,豁然开悟,于是便与弟弟慧持,跟随道安法师,出家为僧。
出家以后,他便以掌握佛教纲领、弘扬大法为己任,因此日夜持戒诵经,精勤学习,深得道安器重。
道安更常常赞叹说:“将来能让佛法在中国流传兴盛的,非慧远莫属!”
慧远在二十四岁时就开始登座讲经。曾有一位听讲的道友,请教他关于“实相”的意义,慧远反覆讲解,这位道友却是越听越疑惑。于是慧远便引用“庄子”中类似词句的义理来说明,这才使得那人恍然大悟,终于弄懂什么是“实相”的意义了。 西元三七八年,前秦国王苻坚率兵进攻东晋襄阳,东晋将领朱序不准道安离开。道安为了佛法能够继续流布广传,因此便遣散徒众,要弟子们自行选择去向,各自为修行、传法而努力。临上路时,道安对弟子皆详细叮咛教诲,独独对慧远没有交代一言半语。
慧远为此深感不安,于是便跪在道安面前说:“慧远虽然不贤,但也一直努力学习,为什么和尚对大众都有勉励训示,单单漏了我呢?”
道安告诉他:“像你这样的根器,难道还需要师父操心吗?”
建寺结社 共期西方
慧远明白道安的心意后,便和弟子数十人一起南下寻找修行之处。走到浔阳(今江西九江)的时候,看见庐山清幽寂静,非常适合修行,因此就在山上的龙泉精舍住了下来。但是龙泉精舍离水源很远,取水不便,于是慧远便以手杖扣地,并说:“如果此山是我们栖身之处,就让这干枯的土地,流出清泉吧!”他的话音刚落,杖下的地底竟然就喷涌出清泉,不一会儿,竟形成了一道溪流。
此后不久,浔阳发生旱灾,慧远便亲自走到池水边,虔诚诵读“海龙王经”。当他诵完之后,水池上空便出现了一条巨龙,并且下了一场大雨,终于解除了久旱,让这一年的收成得到丰足──巨龙现身降雨,这也是龙泉寺一名的来历。
由于前来依止的道友日益增多,庐山西林的寺宇,后来就渐渐容纳不了了。江州刺史桓伊知道这个情况后,便为慧远在庐山东侧另外建立寺院,称为东林寺。
寺院建成后,慧远带领众人依法精进修行,日夜持续不断,因而感召了许多有心持戒修行的信佛者,他们望风云集,纷纷上山跟随慧远修道,例如:彭城人刘遗民、豫章人雷次宗、雁门人周续之、新蔡人毕颖之、南阳人宗炳、张菜民、张季硕等。
后来,慧远率领刘遗民等一百二十三人,在寺中的无量寿佛像前(即:阿弥陀佛),虔心礼拜,共同立誓,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是中国最早结社念佛的历史纪录,因此,唐宋以后慧远就被净土宗人尊为初祖。
神态威严 见识高明
慧远的神情严肃,行止方正,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敬仰。曾经有一位沙门,准备供养一个竹如意给慧远,哪知道他在上山后,一连住了好几天,都因为慑于慧远的威仪而不敢直接呈献,最后只好偷偷地把竹如意放在慧远坐席的旁边,悄悄离开庐山。
后来又有位慧义法师,他为人刚毅正直,了无所惧,听到有关慧远的这类传闻,便决定也上山参访。他对慧远的弟子慧宝说:“只有庸才才会因为只看到人的仪表风采便被慑服,现在请看我的!”
慧义到了山上,正逢慧远开讲《法华经》。慧义想要发言表现自己毫不畏惧的样子,但每次想要诘问时,竟都会心脏狂跳,冷汗直冒,紧张到讲不出话来。
出来以后,他终于由衷地对慧宝赞叹:“和尚的定力威仪,确实让人敬畏!”
后来有一位士族──卢循,在占据江州城时上山拜访慧远。慧远年轻时曾和卢循的父亲一起读书,所以当他见到卢循时,便很高兴地与他叙旧。卢循也因此天天早晚都派人问候慧远。
有一位僧人劝谏慧远说:“卢循是国家的贼寇,同他往来,恐怕会启人疑窦!” 慧远回答说:“在佛法中,一切平等,无所取舍,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在不必担心。”
后来,宋武帝发兵讨伐卢循时,他的部下便提出了劝告:“住持庐山的慧远与卢循交情深厚,应该多加注意。”
宋武帝说:“远公是一位超然世外的人,必然没有彼此之分,无庸多虑。”于是派遣使者上山,向慧远致意,并供养钱粮。至此,大家才佩服慧远的见识高明。
护法卫教 德高望重
后来桓玄征讨殷仲堪,在行军经过庐山时,也邀请慧远出虎溪会面,慧远因为不想涉入世间政争,便以身体有病为由,告知桓玄自己并无法下山。
然而桓玄并不死心,于是便亲自入山,还事先准备了几个问难的题目。基于自负、问难的心态,他原本打算不对慧远礼拜,但一见到慧远时,却不自觉地肃然起敬,向慧远行礼。
但桓玄还是提出了原本准备的问题:“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是孝道的表现。大师为什么要把头发剃光呢?”
慧远答说:“这是为了立身行道。”
桓玄听后,称赞不已,也就不敢再提出其他的问题了,干脆直接说出征讨殷仲堪的事。然而慧远只当作没听见,对这些问题一概不回应。
桓玄却是一再追问:“我欲发兵征讨殷仲堪,不知您对此有什么高见?”
慧远只是淡淡地说:“希望施主您平安,殷仲堪也是如此。”
桓玄虽然没有得到慧远的支持,但在离山后,仍忍不住对左右的人说:“这真是我平生未曾见过的高人!”
桓玄后来更写信劝慧远作官,而慧远都是不为所动。
不久,桓玄见到佛门中混杂了一些不肖之徒,因而下令:“出家人中除了能讲经说法,遵守戒律者之外,其他的一律令其还俗。但庐山是有道者所居之地,不在搜查范围之内。”
另外还有一件事,足以见出慧远广博的才学及智慧──早在成帝年幼时,就有大臣提出沙门应当像普通人一样跪拜礼敬君王,但因有反对者而不了了之。
等到桓玄在姑熟(今安徽当涂)的时候,又将此旧事重提,认为沙门应该礼敬君王,并写信告知慧远,征求他的意见。为此慧远除了回信表明立场外,并著作《沙门不敬王者论》五篇。
桓玄虽然坚持自己的主张,但看了慧远的回信后,反而犹豫不决了,一场争论就此罢休。由此可见慧远在当时的声望之高。
一心弘法 持戒精严
当时佛经流通江南的不多,慧远一心弘扬佛法,因此派遣弟子远赴西域,经过许多年,带回许多梵文本经典,才得以翻译流传。而且只要听说有梵僧来华,就诚恳地咨询请教。
东晋隆安五年(西元四○一年),鸠摩罗什来到长安,慧远知道后,立即派人送信给鸠摩罗什问候致意,对他的才学极为称誉。而鸠摩罗什的回函中亦对慧远赞叹备至,说道:“弘扬佛法需具备五种条件:福、戒、博闻、辩才、深智。五种都具足者,道业必隆;若不具足,会带来障碍,而您都具备了啊!”
此后他们之间,常有书信往来,由慧远提问,鸠摩罗什解答,探讨大乘教义,后世编成《大乘大义章》流通于世。
慧远曾著作《法性论》,以阐述涅槃常住的道理。鸠摩罗什看过之后,赞叹说:“汉地还没有大乘经典,但所论述的道理,竟然与佛法义理相合,真是太妙了!”
慧远居住庐山三十余年,孜孜不倦地修行,从来没有离开过庐山,也不曾再踏入俗世,就是送客,最多也仅送到虎溪的岸边为止。中国文艺界有著「虎溪三笑”的著名典故,是说当时名士陶渊明、陆修静造访慧远大师,三人相谈甚欢之际,慧远不慎送客过了虎溪桥,引起虎啸,三人不禁愕然大笑之事。然而经过考证,此三人的出生年代并不一致,显见此典故乃臆造穿凿之说,但仍反应了慧远大师超脱物外之形象深入人心的一面。
东晋安帝义熙十二年(西元四一六年)八月初一日,他微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到了初六,就病得相当严重了。当时有不少大德高龄者捧着以鼓酒作药引的药汤,跪在慧远的病床前说:“请和尚服药。”
慧远闻到酒味,摇摇手拒绝了。
众人心急如焚,于是便改换了米汤,恳求慧远服用,但还是被慧远拒绝了。
最后,大家便改换了蜜浆,对慧远说:“恳请和尚以法体为重,饮用蜜浆吧!”
慧远气若游丝地说:“请律师查看律典,是否可以喝。”可是还没有查到一半,慧远就往生了,享寿八十三岁。
慧远一生,以其严持戒律的风范,与出众的才华,同时获得士俗的景仰,得以维持出家人的僧格,保卫僧团不受朝廷的干扰,令世人尊重佛教,对佛法能在动乱的中国持续流传兴盛,是相当重要的。
为了东传大乘 不计自身荣辱——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法师(西元三四四—四一三年),中文译名为童寿,是中国佛教四大翻译家之一。由于译文非常流畅易懂,自然透显出经典的妙义,深获众人的赞赏与喜爱,因而使大乘佛法在中国广为流传,对佛教的发展影响深远。然而,为了将大乘佛法东传至中国,鸠摩罗什在这过程中可是吃足了苦头。
幼习小乘 后学大乘
罗什的父亲鸠摩炎是天竺(印度)人,后来弃相位出家,龟兹王迎请他为国师,后来被逼与龟兹国王的妹妹耆婆结婚。当罗什还在娘胎时,母亲耆婆的悟性就比以前高出好几倍,并能讲天竺语,但生下鸠摩罗什后,就忘了。
罗什在七岁的时候,跟着母亲一同出家,诵习阿毗昙,每天一千偈,能透澈领悟经义。九岁时师事罽宾王的堂弟槃头达多法师,学习《杂藏》、《中阿含》、《长阿含》等经典。罗什慧根甚深,时常受到老师的赞赏,罽宾国王更是闻名邀他入宫与外道论师辩论。外道与他交锋后,都为之信服。
到了十二岁,跟随母亲回龟兹途中,有一位罗汉见到罗什,惊异不已,对罗什的母亲说:“要好好守护这位沙弥,如果他能到三十五岁皆不破戒的话,就能大兴佛法,度化无数的人。否则,便不过是位才智超群的法师而已。”
有一次,当罗什走到沙勒国的一个寺院里时,好奇地将一个佛顶在头上,此时他心中突然想到:“那么大,怎么感觉这么轻呢?”突然间,就变得奇重无比,难以支撑,马上就从罗什的头上掉了下来,他不禁失声大叫。
他的母亲闻声,便问:“怎么回事?”
罗什回答:“儿因为心中生起了分别心,所以感受到有轻重。”
也就是在这里,罗什听闻了莎车大乘师须利耶苏摩讲诸法空相之理,甚感奇怪,于是便反覆研究大小乘教义,与苏摩来回辩论,一段时日后,罗什才确定真理的所在。从此他专门研讨方等经典,广求大乘学说,并读诵《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般若论典。
罗什生性率真豁达,不拘小节,其他修行者对他颇有意见,但罗什心中自有所得,对此毫不介意。
二十岁时,他在龟兹王宫受戒,跟随罽宾律师卑摩罗叉学习《十诵律》。
发愿东传 先度恩师
不久,他的母亲要到天竺修行,临行前对罗什说:“大乘教义应该在中国盛行,唯有靠你之力,才能将之传播到东土。但对你自身却是毫无益处,如何是好?”
罗什说:“行菩萨道,就要利他忘己。因此,只要能使大乘佛法流传,广益众生,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于是罗什在故乡龟兹住了下来,广泛研读《放光经》等大乘经论。
后来,龟兹国王建造金狮子座,想请罗什升座说法,但罗什却说:“家师还没有领悟大乘佛法,我想亲自去罽宾度化他。”
此时刚巧罗什的师父盘头达多来访,罗什喜出望外,高兴地为师父阐述因缘所生法本性皆空的大乘义理。然而,达多却认为“一切皆空”之理实在太可怕了,怎么可以舍弃实有,而去喜爱空法呢?
罗什只得引经据典,举出种种类似的事理,婉转陈述,经过一个多月,才使师父信服。
这时达多叹息说:“师父不能通达的,反过来要靠弟子来启发,今天总算得到验证。”
于是他便礼罗什为师并说:“我是和尚小乘义理的老师,而和尚是我大乘义理的老师!”
西域一带的国家,都佩服罗什,每年罗什登座讲法时,王公贵族都跪在罗什的座位旁,让罗什踏着他们而登座。罗什被尊崇的情况,无人能出其右。
为法忘躯 忍辱负重
由于罗什的教化广布西域,声誉亦流传到中国。当时在关中的前秦苻坚也听说罗什的种种,他认为圣贤哲人是国家的大宝,因而亟欲请罗什到自己的国家,故在建元十八年(西元三八二年),派遣吕光等出兵西域,并特别嘱咐吕光,在攻下龟兹时,快速送罗什入关。
建元二十年(西元三八四年),吕光攻陷龟兹。然而他见罗什还年轻,并不认为是有道之士,于是强迫罗什喝下烈酒,再把他和龟兹王女关在密室里,使罗什的节操受损。还时常令罗什骑顽劣的马,想让他从马上坠落,百般地戏弄他。罗什以平常心面对,忍受所有的折辱,完全没有半点异样的容色,吕光因而自觉惭愧而不再作弄罗什。
第二年,苻坚被杀,吕光自立为凉主,罗什也随着到凉州,这一停留,十七年过去了,由于吕光父子皆不信佛,罗什无法宣扬法教,但十几年下来,他已能纯熟地运用中国的语言与文字。
到了弘始三年(西元四○一年),姚兴出兵攻打凉州,罗什才被迎请入关,十二月二十日到达长安,这时罗什已经五十八岁了。姚兴待罗什以国师之礼,对他非常敬重优宠。
演译诸经 得偿宿愿
姚兴自少年时就崇敬三宝,发心要推展讲经说法。罗什既然已来到长安住下,姚兴便请他到西明阁及逍遥园中,开始译经事业。罗什能背诵大多数的经典,而且都能通彻了解经义,再加上通晓汉语,因此译起来相当通畅易解。
当时罗什阅览了中国旧有的经典后发现,文义有很多错误,主要是因为之前的翻译失去原文的本旨,而不能与梵文本相对应的结果。
于是姚兴便召集僧人僧迁、法钦、道流、道、道标、僧睿、僧肇等八百多人,一起听受罗什的差遣,命罗什译大品般若经,这是中国佛教史上第一个由国家组织的译场。罗什拿着梵文本,流利地说出译文,而姚兴则拿着旧译本,互相校对比较,发现凡文字不同处,旧译的都不如新译的周密圆通,因此所有人无不满意信服,欣喜赞叹。
罗什后来又接续译出《小品》、《金刚波若》、《十住》、《法华》、《维摩》、《思益》、《首楞严》、《菩萨藏》、《遗教》、《经禅》、《弥勒成佛》、《十诵律》、《菩萨戒本》、《成实论》、《中论》、《百论》??,包含经律论,共三百余卷。
译经之余,罗什还常常接受文武百官等信众的礼请,讲解新译出的佛经。当时的学人,皆从四面八方云集到长安听经,使长安关中成为当时的学术中心,可说是盛况空前,又影响深远。
火化焚身 唯舌不灰
罗什为人神态爽朗,赋性坦率,应机领会,没有人比得上。他的性格仁慈、宽厚、博爱、虚心,而又善于教人,即使费上一整天的时间也不觉厌倦。
虽然罗什是谨守戒律的出家人,然而姚兴却对他说:“大师聪明盖世,悟性高超,天下无双,一旦去世,实在是世人的重大损失!为了不让法种断绝,还请您一定要留下后代。”
于是他便找来十位美女,逼迫罗什接受,并另建房舍供其居住,供养丰厚。罗什不得已,只好在每次讲经之前,先对大众说:“在污秽的臭泥中,还是可以生长出清净的莲花。你们只采莲花就好,而不要连臭泥也取上来。”
弘始十五年(西元四一三年)四月十三日,罗什觉得四大不调,心知世缘已尽,强撑着病体,与众僧告别,说:“我们因为佛法而相遇,但已不能再与各位共同主持译事了,心中的哀伤,难以说尽。我昏昧无能,却从事经典的翻译,所译出的经论,一共有三百多卷,其中仅有《十诵律》一部还来不及删繁整理,但已保存了本旨,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希望凡是我所翻译的经论,都能够流传后世,弘通无碍。今天我在大众的面前,发下诚实的誓语:‘如果我所传译的经论,没有错谬,那就让我在火化之后,舌头不会焦烂!’”
罗什往生后,众弟子在长安逍遥园,依照天竺的习惯,举行荼毗,以火焚尸。当薪火灭尽后,众人发现,就像罗什所发的誓言一样,他的遗身皆碎裂成灰,唯独舌头完好,这就足以证明罗什所译的经典,是正确无误的。
大乘佛法能在中国生根茁壮,我们至今还能读懂那优美流畅的译文,我们应衷心感谢鸠摩罗什法师。因为他坚定的愿力,他才能牺牲个己的节操、忍受吕光的各种折辱;也因为他的坚持,才能从备受尊宠的讲经法师,转而处在不能弘法的凉州,一待就是十七年,终于换得顺利将大乘佛法翻译成中文的机会,也换得后世无尽的佩服与景仰。
彻悟言外 孤明先发——竺道生
佛经中所记录的语言文字,仅是佛陀方便指出佛法真实义的工具,而非佛法真实义的所在,就好像标月指一样,要顺着手指头(语言文字)的方向,才能看到月亮的实体(佛法真实义);若仅注意手指头(语言文字),那就永远也不知有月亮(佛法真实义)的存在。道理虽然好懂,然而真要抛开语言文字的障碍,体悟佛法的真实义,实在不是容易的事,但是道生法师做到了。
聪颖若神 读经自解
道生法师(西元三七二—四三四年),俗姓魏,本来是河北钜鹿(今河北平乡县西南)人,后来寄居在彭城(今江苏徐州)。他的家族世代皆担任官职,父亲曾做过广戚县令,被乡里称为善人。道生在幼年时就具有极高的悟性,并有着敏捷的才思,有如天神降凡一样;他的父亲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对他相当地疼爱。
后来道生遇到沙门竺法汰,就随之皈依佛门、出家学习,并跟着师父改姓竺。自从进入佛门修学以后,道生的思维就变得更为敏锐、聪慧,每次研读佛经,很自然地就能理解经文的意义。因此,他在十五岁的时候便能登座讲经说法,遣辞用句,更是条理分明、句句珠玑,让人叹服不已。
因为道生年纪轻轻便得了盛名,因此不时有一些饱学僧人,或当时的名士前来与他辩论,但每个前来挑战的人,无不在道生精辟的言论之下被驳得理屈词穷,而无法再与他论难。二十岁时,道生的器度见识更加深厚,观察敏锐,反应迅速,但他的神情态度却仍是一贯的平和温顺。
一段时间以后,他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便到庐山隐居了七年。他认为要证入无漏圣道的关键,在于以智慧领悟为根本。因此,他立志钻研博览群经,比较对照各种论说,即使必须跋涉万里,也不以为苦。
后来,他更和慧睿、慧严一同去长安,跟鸠摩罗什法师学习。关中的僧人,见过他的,无不赞服他的妙解神悟。之后,他回到都城建康,居住在青园寺。当时的达官名人王弘、范泰、颜延之等饱学之士,都敬慕他的风范,向他请教佛法。
通权达变 不执表相
南朝宋太祖文皇帝对道生很是赞叹重视。有一次,太祖设置宴席供养当时京师所有的僧侣,并与文武百官一起参加;但因为供应食物的时间一延再延,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可以用餐的时候,与会大众都怀疑已经错过正午的用餐时间,不能吃了──当时中国僧人也遵守印度的佛教戒律“过午不食”。
但太祖却说:“不过刚刚日正当中而已。”
道生接着说:“现在艳阳高照,皇帝也说才刚刚日中,怎么会不是日中呢!”
说完拿起饭就吃,于是其他的人也都跟着他吃起来。一场吃还是不吃让人为难的情景,就这么化解了,大家都佩服道生得体又巧妙的应答。
另外,那时候京师的祇洹寺,僧众用餐的坐姿未统一规定,有的采用印度式的踞坐,有的是中国式的方坐。该寺大护法车骑将军范泰认为这不是和合僧团的现象,因而建议全部改用中国式的方坐,却遭到慧义、慧观等五十名僧人的反对,这次争执甚至还惊动到朝廷。
范泰征询道生的意见,道生说:“本来就不必踞坐。”,也就是不赞同用餐姿势非得印度化不可。这个事件,又展现了道生不拘泥旧规、因时因地制宜而通权达变的一面。
孤明先发 宿旧不容
道生研读佛经并思惟很久之后,终于从语言文字的拘泥中跳脱出来,透彻体悟到佛法的真义。
他曾经感叹地说:“卦象是用来表达意义的,一旦明白了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之后,就不需将卦象留存在心中。同样的,语言文字也仅是用来解释说明真理的工具,只要了解其中的道理之后,就可以将语言文字放下来。自从佛经流传到中国以来,译经者面临许多译经上的困难与限制,读经者也多半拘守文辞,很少有人能透过文辞,领悟到佛法的真实义!其实,唯有不拘守文辞,才能确切领悟佛法啊!”
于是,道生重新比较研读,并思考真谛、俗谛以及因果的内涵后,提出“善不受报,顿悟成佛”的理论,并著作《二谛论》、《佛性当有论》、《法身无色论》、《佛无净土论》、《应有缘论》等文章,以澄清旧有的学说,巧妙地阐发出佛法的深义。然而,却引起拘守文辞之徒的嫌恶与嫉妒,纷纷批判辩驳他。
还有一件事,是六卷本的《泥洹经》起先传到京师时,道生剖析这部经的微言大义之后,大胆提出他的创见:“断善根的一阐提人,皆得以成佛”。(一阐提:对佛法不生信心、断善根的人)
那时大本的《涅槃经》尚未传入中国,这样的论点,在当时可说是未曾听闻的。没想到此说却惹得旧学之徒的愤怒与讥讽,认为这种说法违背经义,是一种邪说,于是众人以违犯戒律的处罚方式,将他逐出京师。
面对这种情况,即使辩才无碍的道生,也只好在大众面前,正容发誓道:“如果我所说的,与经义不符合,那么就让我现在得到恶报;如果与真理实相不相违背,希望在我死去之时,是坐在讲经的狮子宝座上。”说完,道生甩动衣袖,坦然自信地离开了。
生公说法 顽石点头
刚巧那一年的夏天,青园寺的佛殿遭雷电震击,有龙飞升上天,光影映照在西面的墙上,因此人们将寺名改为龙光寺。那时就有人感叹说:“龙既然已经离开了,道生必定也会走的。”
道生被逐出京师后,起初投奔吴地虎丘山(即今江苏苏州虎丘山),仅仅十天之中,追随他求法的徒众就聚集了数百人之多。
据说道生曾经面对许多竖立起来的石头,当作听众,开讲《涅槃经》,当讲到“断善根的一阐提人,也都有佛性”时,有感而发,叹了口气说:“像我这样的说法,与佛法相契合吗?”想不到所有的石头仿佛有生命似的,居然都热切点头,肯定支持他的讲法。
没多久道生转往庐山,隐居在岩林深山间,山中的僧人对他都很尊敬佩服。
后来,大本《涅槃经》流传到京师,经中果然记述了“断善根的一阐提人,皆得成佛”等义理,与道生之前所说,完全符合。
狮子座上 端容而逝
道生得到这部大本《涅槃经》后,立即宣讲弘传这部经。宋元嘉十一年(西元四三四年)冬天十一月庚子这一天,在庐山精舍,道生登上狮子座,他神色开朗,语音清俊明快,反覆数次阐述评论解析经义,完全揭露出经中奥妙的义理。在场的听众,没有不在当下领悟而生大欢喜的。就在讲经快要结束的时候,大众忽然看见道生手上麈尾上的毛,纷纷掉落,正讶异时,却见道生端坐在法座上,面容庄严,靠着椅子,已经往生了,他的面容与平时没两样,就好像入定一般。
僧俗听众无不十分惊骇叹服,远近四众弟子皆伤心哭泣。京师里的僧人们听闻这件事后,都为自己从前对待道生的做法,深深感到惭愧与内疚。此时,大家也想起了道生以前所讲的话──他确实是死在讲经的狮子宝座上!因此也都转而信服道生的先知卓见。道生往生后,其徒众将他礼葬在庐山上。
道生与慧睿是齐名的同学,当时有人评论他二人的领悟见解是发自天性自然,富于原创性,因此能够脱颖而出,一枝独秀。
刚开始时,关中的僧肇先注释《维摩诘经》,人们都喜欢研读,并深入领会其中的意义与趣味。等到道生又更深一层地阐明这部经的义旨,流畅地显发不少新出的经典,以及为许多经典注疏后,人们都将之视为至宝。
当时的有识之士,认为道生仅凭六卷本的《泥洹经》推论出“一阐提人皆得以成佛”的说法,是有根据的,而道生所提出的“顿悟”、“不受报”等理论,也被视为宪章般地遵行效法。宋太祖曾经述说道生的“顿悟”学说,有沙门僧弼等人对此予以责难,但太祖说:“如果已往生的道生法师,能够活过来,怎么会被你们问住呢!”
确实如此,已透彻了达佛法真实义的道生法师,怎么会被问倒呢?正因为道生法师是从语言文字中跳脱出来,了悟佛法,他才能提出符合经义的理论,也才能在死死抓住语言文字(手指头)的愚痴众生中,不为所惑,坚持到底,最终才有机会证明自己是对的,并将美好的佛法(月亮),介绍给大家认识,从而影响中国佛教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