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第二十四
三藏法师义净奉 制译
摄颂在前。
尔时勐光王在得叉尸罗淫女之舍,见增养来,问言:「卿何为来?」即皆以事具答,王曰:「我且欢乐,待七日满当可共去。」日既满已往石杵山,自驾其象象遂大吼。去斯不远有解相人,闻象鸣声作如是语:「我听象鸣知其意趣,日行百驿还至南海饮水充虚。」增养闻说,遂即共王同乘其象随路而去。至一陶家有坏瓦器,象便脚踏,瓦师见忧。增养曰:「有如此人依地而活。」王遂心疑作如是念:「增养此言见讥于我,唯我一人依国地活,斯言何义?后当忆念。」默然而去。复于行路见鶺鴒鸟,当道生卵象脚踏碎,鸟见悲叫。增养见已便作是语:「此不应作,致有忧悲。」王复生念:「此言还是见讥于我。行淫女舍是不应行,后当重忆。」寻路而去,复于路边在一树下乘象而过,于树枝上有一黑蛇,纵身垂下欲蜇于王,增养见已便即拔刀,斩为敷段落地宛转,增养曰:「此不应作,而强作之。」王复生念:「此言还是见讥于我,已经三度后当忆念。」复于他日象乃速行,不肯缓去。方欲至城,增养白王:「前有相师作如是语:『象行百驿还向南海饮水充虚。』看此急行定不肯住,当抱树枝纵身而下。」王与增养抱枝而下,诣一园中任象走去。王语增养:「卿今可去窃报安乐,云:『我今至在芳园中。』」即行具告,彼闻告已欢悦无极。时王愧耻不向大门,即便于一水窓欲入宫内。时有二女不识是王,遂相告曰:「我闻大王已至。」一云:「我意思量于此窓入。」王闻其语便作是念:「我令增养窃告夫人,彼乃随情遍语城邑。」遂于别日情怀不忍,告增养曰:「汝于我处,频作数种无益恶言而讥诮我,岂我一人受用大地?汝于某处作如是语:『此诸人等受用大地,以自活命。』复于某处作如是语:『此不应作致有忧悲。』造淫女舍我不应往。复于某处作如是语:『此不应作而强作之。』岂我向淫女处是不应作?又我与汝在芳园内,令汝独去窃报夫人,云:『我今来停在园内。』汝便以语遍告城隍,是则于我作无利事。」增养惊惧作如是语:「灵祇共鉴明察我心,实不讥王。前于陶家见有坏器,象脚踏破陶师见忧,我见斯事作如是语:『此诸人等依地土活。』中于路次见有小鸟,于道上生卵,象行踏碎鸟遂悲鸣,我见斯事作如是语:『此于不应行处而生其子。』后于树枝见蛇下树欲螫于王,我遂斩为数段在地,我作是语:『于不应为处而强作之。』于斯等事,我直说之,非讥王也。又云令入宫内窃报夫人,便将此语遍告城邑者,此亦不然。我唯独入窃语夫人,岂敢于王作无利事?」王曰:「任汝分疏云非是过,我于小门欲入城时,亲见二女作如是说,一云:『王来。』一云:『从此道入。』若不说者,彼何得知?」答曰:「彼是飞行魅女,潜身密听闻王语声,此亦非我为无益事。」王曰:「汝今无过,可自安心勿为怖惧。又复我行去后,有婆罗门云:『王不来更立余者。』咸须杀却,今正是时。」答曰:「婆罗门且待,先杀飞行恶人。」王曰:「彼何能杀?」答曰:「我作方计杀除望得。」王曰:「除恶为善。」
时此城中有大臣子,先闲明咒,增养诣彼问曰:「飞行魅女残害生灵,如何设计得令除尽?」答言:「阿父!我能擒得。」即便斩取死人之手,变作嗢钵罗花,付人令卖,报言:「汝可持此诣市中卖,若以钱来买者即不须与。如其笑者,录取其名并记形状。」其人一一依教而作,于此城中录笑者名得五百人。王闻是已报增养曰:「有此多人,如何能杀?」答曰:「我解方便,王不须忧。」王曰:「随汝自作。」遂于城边料理一处,令使净洁,复宣告令:「王今欲作无遮大会求请天神,汝诸姊妹咸可来集。」女闻王命,意欲求财悉皆聚集,虽无名字亦为贪来,便有五百余人。彼大臣子皆以咒索禁缚使住,增养令人持刀总杀。王曰:「此妖虽殄,尚有诸婆罗门。」即令遍语:「我造无量不善之业,已杀五百飞行魅女。仁等为欲救济我故,日日应来一处受食。」彼闻欢喜皆悉来受。王勅门人曰:「诸有受食婆罗门众,汝宜好数来报我知。」门人敬诺,王又告曰:「汝等城邑诸人,宜作上食供养婆罗门。」时婆罗门为贪好食,便受王请皆来集会。食罢欲出,门人数之总有八万,便即白王:「数满八万。」王闻思忖:「如何一时能杀多命?」遂令一一婆罗门正噉食时,屠人持刀背后而立,告言:「若闻我道取酪声,汝等一时齐斩其首。」如是教已,彼依言作,乃至悉斩其首。
时王既杀众婆罗门已,即于其夜梦见地震,六字声空出六字声。复有八梦。地震六字者,谓「六无我鄙心若」。空出六字者,谓「诸谁平今彼我」。云何八梦?所谓一者见白旃檀香泥遍体涂拭;二者见赤旃檀香水浇洒其身;三者见头上火然;四者见两腋下垂大毒蛇;五者见二鲤鱼舐其两足;六者见二白鹅飞空而来;七者见大黑山当面而来;八者见白鸥鸟头上遗粪。是时彼王既作如斯众多梦已,即大惊怖遍身毛竪,作如是念:「岂缘此事,王位有亏、身命损失?」便召解梦婆罗门至而告彼,彼作是念:「王此好梦,我当说恶。若言好者,更增高慢、长其恶见,余婆罗门更见诛戮。」作是念已共为筹议,报言:「大王!此非善梦。」王言:「为说,当有何报?」答曰:「此梦表王国位将亏、身当殒殁。」王闻是已生大忧恼。
尔时彼王复作是念:「颇有方便令我身存、王位不失耶?我今宜可诣尊者迦多演那处请问吉凶,岂非与我为恶兆乎?」既至彼已头顶礼足,在一面坐以梦具白。尊者答言:「大王!颇于余处问此事耶?」答言:「圣者!于余亦问。」「于何人边问?」答曰:「于婆罗门处。」「彼何所记?」王即以彼所说具白。尊者答曰:「大王!彼等常受欲乐,欣愿生天,余何所识?王之所梦是其善瑞,不须惊怖,不由此故失位身亡。所以者何?如王所闻地有六声,是何先兆?如是应知,即是于王共相警诫,令王改恶从善。昔有六王非法化世,身坏命终堕于地狱。此最初王在地狱中受大极苦,而说颂曰,即是初『六』字。
「『六万六千岁, 地狱中烧煮;
现受大极苦, 未知其了时。』
「其第二王亦说颂曰,即是第二『无』字。
「『无有苦边际, 了日终不知;
我类共同然, 此由前恶业。』
「其第三王亦说颂曰,即是第三『我』字。
「『我所得衣食, 或理或非理;
余人飡受乐, 令我独遭殃。』
「其第四王亦说颂曰,即是第四『鄙』字。
「『鄙哉我形命, 有物不能舍;
饮食不惠人, 令身无利益。』
「其第五王亦说颂曰,即是第五『心』字。
「『心常欺诳我, 镇被愚痴牵;
地狱受苦时, 无人肯相代。』
「其第六王亦说颂曰,即是第六『若』字。
「『若我生人趣, 常修于众善;
由其福业力, 必得上生天。』
「故此六声彰彼先业。又复大王!空中六声,是谁先兆?如是应知。王住宅内有大竹竿,于中多有微细虫食,软者皆尽,遗余坚鞕。诸虫不乐,恐命不全,共说此颂以告宅主,即是最初『诸』字。
「『诸软处皆食, 唯有鞕皮存;
愿王知不乐, 更别安余者。』
「王去旧竹别安新者,遂令多虫而得存活。
「又复大王!王有掌马人名曰近亲,先瞎一目。彼人于日日在乌巢中打破卵子,乌见子死心生怨恨,悉皆鸣叫而说此颂,即是第二『谁』字。
「『谁复能相为, 刺人令眼瞎?
不杀我子孙, 除解心忧恼。』
「王当遮止勿使更然。
「又复大王!于王园中有游戏池,水先平满,多有鱼鼈虾蟇所居,有一白鹭鸟常食其鱼。今池乾无水,鸟见是事,遂生嗟叹而说颂曰,即是第三『平』字。
「『平地水恒满, 多有诸鱼鼈;
取食以充躯, 今时水皆尽。』
「王今宜可以水添之,驱鸟令去。
「又复大王!王此国中有一大山名曰可畏,有雄象母象并悉生盲,唯有一子恒为供侍,为父母故出外求食,遇见雌象相随而去,渐为诱诳将至园所遂便被缚,忆念父母悲忧内疚,不食水草而说颂曰,即是第四『今』字。
「『今父母孤独, 生盲无引导;
处在深山中, 无食谁看养?』
「王今宜可令放彼象,得与父母共为欢乐。
「又复大王!王住宅中有被缚鹿,既离昔群,心生忧恼而说颂曰,即是第五『彼』字。
「『彼群皆受乐, 水草任情游;
唯我受拘系, 昼夜独怀忧。』
「王宜解放任往山林。
「又复大王!于王宅中有鹅被系,仰瞻空里,见有群鹅飞腾而去,情生忧恼而说颂曰:即是第六『我』字。
「『鸟朋皆已去, 饮啄尽随情;
我身何罪业? 被系无聊生。』
「王起悲心亦宜解放。
「又复大王梦见八事,是何先兆者,如见白栴檀香泥遍体涂拭者,有胜方国王送大白緂来奉大王!今至半路,经七日后必当来至,此为先兆。
「又见赤栴檀香水浇洒身者,有健陀罗国王送赤毛宝緂来奉大王!今至半路,经七日后亦当届此,此为先兆。
「又见头上火然者,有槃那国王送上金鬘来奉大王,在路而来,经七日后亦来至此,此为先兆。
「又见两腋下垂大毒蛇者,有支那国王送二宝剑来奉大王,随路而行七日当至,此为先兆。
「又见二鲤鱼舐两足者,有师子洲国王送一双宝履来奉大王,寻路而来,七日当至,此为先兆。
「又见二白鹅飞空而来者,有吐火罗国王送二骏马来奉大王,寻路而来,七日当至,此为先兆。
「又见大黑山当面而来者,有羯陵伽国王送大象王二头来奉大王,寻路而来,七日当至,此为先兆。
「又见白鸥鸟头上遗粪者,牛护之母安乐夫人,此为先兆,王自当知。然王不应于婆罗门处更起恶心。」
时勐光王闻是说已,欢喜踊跃如死重稣,深生信仰礼足而去,还至宅中如尊者教皆悉奉行。别安大竹、遮掌马人、枯竭池中添水令满、放象并鹿及被系鹅,满七日已如所记事皆悉到来。王见是已,更于尊者极生敬重,作如是念:「但我宅中所有吉祥,皆是圣者福力所致,我今且以初得大緂奉持供养,后以王位奉禅尊者。」即告使者曰:「可持此緂将奉尊者迦多演那。」彼便将去奉授尊者。次告安乐夫人及星光妃、牛护太子、增养大臣曰:「仁等当知,今此诸国所有大王!咸持国信来献于我,汝等爱者随意当取。」时安乐夫人即取金鬘,星光少妃取赤毛宝緂,牛护太子取其二马,增养便取二剑,大臣取其宝履,唯余宝象王自取之。时勐光王他献五宝皆共分讫,便往尊者处礼双足已,在一面坐,白言:「大德!慈造弘深事难具说,谨持国位奉献尊者,唯愿慈悲哀怜纳受。」尊者报曰:「世尊有教,遮诸苾刍不受王位。」王曰:「若如是者,当受半国。」答曰:「此亦不听。」王曰:「若作国主是佛所遮,受用五欲理应无损,我悉奉施。」答曰:「大王!所有诸欲佛皆不许。」王曰:「此不应者,所有受用及上受用供身资具,幸当为受随情而用。」答言:「大王!待我白佛。」王言:「任意请佛。」
尔时佛在室罗伐城逝多林住,是时大师无不知见,遂作是念:「假令迦多演那于诸受用及上受用自无所须,然为未来诸苾刍故应可受取。」如是念已起世俗心。诸佛常法:若起世俗心时,乃至蜫蚁亦知佛意;若作出世心时,声闻独觉尚不能了,何论畜类?于时世尊为斯事故,遥知迦多演那意趣,遂起世俗心,即令迦多演那天耳天眼彼此闻见。是时尊者即白言:「世尊!苾刍得取受用之物及上受用不?」佛言:「为欲哀愍未来世中诸苾刍故,又令施主福报增故,是故我今听为四方僧伽得取受用之物及上受用,非是别人。此中受用谓是村田。上受用者,谓是牛羊等。」于时尊者请世尊已,白勐光王曰:「世尊已许,为四方僧伽得取受用及上受用,为欲哀愍未来世中诸苾刍故,又令施主福报增故。」时王即为尊者遂造大寺,四事供养悉皆充足,庄田牛畜施四方僧。佛告诸苾刍:「我今最初许邬波索迦为诸声闻四方僧众施受用物,谓是嗢逝尼城勐光王为首。又最初许邬波索迦为诸声闻四方僧众施其饼食,谓是鹫峰山摩揭陀主影胜大王为首。又我最初许邬波索迦为诸声闻四方僧众施其卧具,谓是室罗伐城给孤长者为首。又我最初许邬波索迦为诸声闻四方僧众造毗诃罗,谓是婆罗痆斯善贤长者为首。」
内摄前颂曰:
勐光一切施, 影胜施饼初;
卧具谓给孤, 善贤造僧寺。
尔时勐光王曾于宫内,与安乐夫人一处夜食,王性爱酪。夫人持一酪椀在王前立,当时其星光被妙宝緂簷前而过,緂色内彻犹如电光,照王夫人悉皆明了。夫人见光便大惊怪,问言:「大王!此何明照?为是电光?为是灯焰?」答曰:「此非电光,亦非灯焰。然是星光披其宝緂,从此而过是彼光明。」王曰:「如斯宝緂汝弃不取,乃取金鬘诚无识鉴,岂我宫中无金鬘也?谁言:『外方女能知物好恶?』」答言:「大王!斯何得有如此智慧?岂非王教取宝緂耶?」王曰:「是彼自取,非我所教。」王及夫人因相轻忽,便致瞋忿遂持酪椀掷王头上。王先闼额因被椀伤,便自手摩云:「我头破血流脑出,今时定死生路无由,命未断来且先杀却。」便勅增养曰:「汝今宜可杀此安乐无用妇人。」增养闻已便作是念:「王极于此深生爱念,由怀忿恨忽作此言,不应造次即断其命,待瞋定后更观意趣方杀不难,屏处且安勿令王见。」作是念已,白言:「如是,我当即杀。」遂便藏举。王既忿息,问增养曰:「安乐夫人今在何处?」答言:「大王!奉勅令杀,我顺王言已断其命。」王曰:「斯为异事,亦当杀我及以星光、牛护太子并一大臣。汝自灌顶为大国主,彼于我所作轻慢事,且为诫勗后更平章,岂合因斯即行刑戮。」增养曰:「王听譬喻,诸有智者因譬喻言得闲其事。」
内总摄颂曰:
文鸠死赤体, 三种难不应;
观无厌不眠, 总收其七颂。
第一内子摄颂曰:
林内文鸠死, 树下猕猴亡;
此世他世中, 四盲暗应识。
「大王!于往昔时有一名山,泉流清泚果木敷荣。于大树颠,有二鸠鸟为巢而住,便採好果填满其巢,报雌鸠曰:『贤首!此中贮果不应辄食,且求余物权自充躯,若遇风雨饮食难得方可其噉。』答曰:『善事。』遂遭风日之所吹暴,果遂乾枯巢中欠少。雄鸠问曰:『我先语汝:「果不应食,待风雨时方可飡噉。」因何汝遂独食果耶?』答言:『我不食果。』问曰:『我先以果填满此巢,今既欠少,不食何去?』答曰:『我亦不知何缘欠失?』二鸠皆云:『不食。』两诤遂致纷纭,时彼雄鸠嘴啄雌顶,因此而亡。雄鸠在傍看果而住,忽属天雨果复盈巢,雄鸠念曰:『今还巢满,明非彼食。』便就雌鸠为忏谢曰:
「『可爱彩鸠宜速起, 巢中欠果非汝食;
今看少处满如前, 汝今恕我斯愆咎。』
「时有诸天空中见已,而说颂曰:
「『汝共好文鸠, 乐在山林处;
愚痴无智慧, 杀后空忧恼。』」
是时增养复说二颂:
「如彼愚痴鸠, 无辜杀同类;
不知形命尽, 忏谢苦生忧。
大王亦同彼, 无辜瞋所爱;
已遣加刑戮, 徒自生忧恼。
「更说譬喻,王当晓之。又复大王!昔有长者,时届秋天,担黄豆子诣田欲种,置于树下向回转处。树上猕猴下来偷种,把得一掬还上树颠。缘树上时遂遗一粒,便放满掬寻树而下觅一黄豆。长者见之即以杖打,因此命终。时有树神,见说颂曰:
「『如彼痴猕猴, 弃把求一粒;
由斯被他打, 痛苦至身亡。』
「王前遣我,已杀夫人,为小瞋心便亡大利,今求重见其可得乎?」王告增养曰:「因何一语便杀夫人?」答曰:「王岂不闻
「『大师无有二, 所出唯一言;
决定不参差, 王言亦如是。』」
王曰:「我情闇乱,令杀夫人;汝即随言,岂成道理?」增养曰:「王岂不闻,世有二闇。」即以颂答:
「大王今应识, 世有二种闇:
一谓是生盲、 二者不知法。
此世及后生, 复有二种闇:
一谓罪恶见、 二者坏尸罗。」
第二内子摄颂曰:
赤体空无用, 杵臼唯应一;
患害起疑心, 轻贱事须渐。
王语增养曰:「汝杀安乐夫人,我今赤体。」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有三赤体不为好相。云何为三?
「河无水赤体, 国无主亦然,
女人夫婿亡, 所向无归趣。」
王曰:「汝杀夫人,遂令宫内唯见空虚。」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更有三种空虚。云何为三?
「钝马道行迟、 设食无兼味、
家中有淫女, 是三种空虚。」
王曰:「彼好夫人,于五欲乐全未受用,汝遂杀却。」答曰:「王岂不闻,世有三事亦不被受用。云何为三?
「卖炭人好衣, 浣衣者鞋履,
女在王宫内, 无受用应知。
「大王!非直此三,更有三种不被受用。云何为三?
「幽涧春花发, 少女守贞心,
夫主远征行, 无用终朝夕。」
王曰:「汝便造次,杀却夫人,罪合杵臼。」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余人合当杵臼。
「木匠不善察、 衣工用长綖、
御者不观车, 此三当杵臼。
「大王!非直此三合当杵臼,更有三种。云何为三?
「使者更遣使, 遣作令他作,
少女爱倡狂, 此三应杵臼。
「大王非直此三,更有余三合当杵臼。云何为三?
「放牧于田内, 剃发居林薮,
常在于妇家, 此三应杵臼。」
王曰:「我出一语,汝便杀夫人,诚哉大苦!」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更有一语为定,乃有三种。云何为三?
「王但出一语, 女人一出嫁,
圣者一现身, 此三唯有一。」
王曰:「汝今自造患害,得我一语遂杀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有三自造患害。云何为三?
「力弱者着甲, 无伴有多财,
年衰畜少妇, 此三当自害。」
王曰:「我今疑汝别有异心,如何一道遂杀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有三人见时令他起疑。云何为三?
「见浅智人修上行, 见勇健者无疮痕,
见衰老女说廉贞, 此三能使他疑惑。」
王曰:「汝极轻贱我,如何造次杀却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有三事被他轻贱。云何为三?
「无事多言语, 身着垢弊衣,
不请赴他家, 此三被人贱。」
王曰:「汝欲渐渐长我怨家,杀爱夫人更有何物?」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三种事须渐渐。云何为三?
「食鱼须渐渐, 登山亦复然,
大事不卒成, 此三须渐进。」
第三内子摄颂曰:
三种愚痴人, 离间有三别,
下品应车裂, 姦诈事应知。
王曰:「汝是愚人,如何杀我所爱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间亦有三愚痴相。云何为三?
「委付不相知, 供承急性者,
造次便相舍, 此谓三愚相。」
王曰:「汝是离间我之亲友杀却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间亦有三种离间。云何为三?
「知友不亲近, 或复太亲密,
非时从乞求, 三种当离间。」
王曰:「汝是下品人,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三种下品之人。云何为三?
「于他物起贪, 自财生爱着,
见他苦心悦, 斯为下品人。」
王曰:「汝合车裂,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三种合车裂死。云何为三。
「性拙造机关, 画不知彩色,
壮儿无巧便, 此三皆合死。」
王曰:「汝大姦诈,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三种姦诈之物。云何为三?
「女人三度嫁, 出家复还俗,
网鸟脱笼飞, 此三解姦诈。」
第四内子摄颂曰:
难得为他事, 孤独事多虚,
相违合重打, 失去行无益。
王曰:「难得夫人,汝今杀却。」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更有四种难得。云何为四?
「兔头难得角, 龟背难得毛,
淫女难一夫, 巧儿难实语。」
王曰:「汝为他事,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为他人事。云何为四?
「为他受寄物, 作保及证人,
为行无路粮, 愚人作斯事。」
王曰:「汝杀夫人,令我孤独。」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孤独之事。云何为四?
「生时唯独来, 死时唯独去,
遭苦唯独受, 沦回唯独行。」
王曰:「汝之所作虚多实少,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虚多实少。云何为四?
「贫苦行他乞, 鱼子及枣花,
秋日起重云, 此虚多实少。」
王曰:「汝所作事深是相违,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相违之事。云何为四?
「光影及明闇, 昼夜善恶法;
此四于世间, 常是相违事。」
王曰:「汝合重打,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合打之事。云何为四?
「帛打生光泽, 驴打即能行,
妇打依随婿, 鼓打即便鸣。」
王曰:「杀我夫人,汝可失去。」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失去之事。云何为四?
「风起尘惊去, 众嚮失歌声,
承事无用人, 德处行违逆。」
王曰:「汝行不合事,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合之事。云何为四?
「国王为妄语, 医人患霍乱,
沙门起瞋恚, 智者事迷愚。」
王曰:「汝为无益,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无益之事。云何为四?
「无益日下灯, 大海中降雨,
饱食更重食, 承事无事人。」
第五内子摄颂曰:
不应事不观, 不善合驱却,
惊怖不欢舍, 渴忆难思忧。
王曰:「汝作不应事,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应为事。云何为四?
「不请强教授, 他睡为说法,
不应求强求, 共壮儿相扑。」
王曰:「汝不堪观,杀我夫人。」答曰:「我虽不堪观,更有四种可观之事。云何为四?
「勇士战可观, 可观咒除毒;
亲会食可观, 可观能讲义。」
王曰:「汝杀夫人是不善事。」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善之事。云何为四?
「在家不勤务, 出家有贪欲,
国主不筹量, 大德为瞋恚。」
王曰:「杀我夫人,汝合驱却。」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合驱之事。云何为四?
「御者令车倾, 不解量牛力,
牸牛多[(壳-一)/牛]乳, 妇久住亲家。」
王曰:「杀我夫人,见汝惊怖。」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应怖而怖。云何为四?
「鹪鹩与鶺鴒, 白鸥及苍雁;
如斯四种鸟, 恒常有怖心。」
王曰:「我无夫人情不欢乐,云何汝杀?」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乐之事。云何为四?
「猕猴不乐村, 鱼鼈非石山,
盗贼非禅室, 狂夫厌己妻。」
王曰:「汝合弃舍,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合弃之事。云何为四?
「为家弃一人, 为村一家弃,
为国弃一村, 为身舍大地。」
王曰:「汝杀夫人,我之渴忆无满足期。」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不知足事。云何为四?
「火无足草期, 及淫他妇女,
渴时掬中饮, 饮他酒难足。」
王曰:「汝杀我夫人,是难思量事。」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难思之事。云何为四?
「国主瞋难知, 途中忽遇贼,
家中女妇斗, 难思施物来。」
王曰:「汝杀夫人,是可忧伤。」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四种可忧伤事。云何为四?
「老耄带淫情, 恶妇被夫遣,
淫女年衰朽, 出家有瞋恚。
如斯四种事, 皆悉可伤悲。」
第六内子摄颂曰:
无厌可爱事, 不共戏夺财,
不共争恶心, 无依伴不信。
王曰:「安乐夫人我观无厌,汝便杀却。」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五种无厌之事。云何为五?
「国主及象王, 名山与大海;
世尊身相好, 观时无有厌。」
王曰:「夫人可爱,汝遂杀之。」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五种可爱之事。云何为五?
「美貌出名家, 温柔不为恶,
妇德皆圆满, 斯人真可爱。」
王曰:「不应与汝共为戏乐,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五种不可共戏。云何为五?
「小儿及毒蛇, 阉竪偏生子,
随宜无识者, 此不应共戏。」
王曰:「杀却夫人即是夺我财物。」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五种夺人财物。云何为五?
「舞乐与医人, 贼及于典狱,
王家出入者, 此五夺人财。」
王曰:「杀我夫人,汝今不堪共为争竞。」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六种不共争竞。云何为六?
「大富及极贫, 下贱极高贵,
极远及极近, 此六不应争。」
王曰:「汝有恶心,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六种恶心之人。云何为六?
「虽见不相看, 违逆不亲附,
好说他过咎, 望报与他财,
虽施还拟索, 是恶心相状。」
王曰:「汝杀夫人,我无依怙。」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七种无依怙事。云何为七?
「老病僧恶王, 老家长恶口,
不闲于法律, 重病无医疗,
不依尊者教, 是七无依怙。」
王曰:「汝杀夫人,不中为伴。」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七种不中为伴。云何为七?
「调戏人乐儿, 博弈与淫女,
耽酒贼黄门, 此七不为伴。」
王曰:「汝杀夫人,不中委信。」答曰:「王岂不闻,更有七种是难委信。云何为七?
「深水齐至咽, 猕猴及象马,
黑蛇头发竪, 面蹙少髭鬓,
于斯七事边, 应知难委信。」
第七内子摄颂曰:
不睡及不欲, 九恼无悲心,
十恶十相违, 十力夫人现。
王曰:「汝杀夫人,我不能睡。」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更有八事令人无睡。云何为八?
「热病瘦病及咳嗽, 贫病思事极怀瞋,
心有惊怖被贼牵, 如斯八事令无睡。」
王曰:「汝杀夫人,我不欲汝。」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八种不可欲事。云何为八?
「病老死饥俭, 爱别怨家会,
遭雹国破亡, 八事人不欲。」
王曰:「汝于我处大为忧恼,杀却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有九种忧恼之事,如此等事现在前时当须含忍。云何为九?
「若爱我怨家, 或憎我善友,
及憎我己身, 已作现当作,
九事若现前, 当须自开解,
勿复生嫌恨, 自恼恼他人。」
王曰:「汝无悲心,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世间有十种无悲之类。云何为十?
「屠牛屠羊屠鸡猪, 捕鸟捕鱼猎诸兽,
罝兔作贼为魁脍, 斯之十恶无悲心。」
王曰:「汝是儜恶人,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人有十恶。云何为十?
「恶声恶口无羞耻, 背亲弃恩无有悲,
强贼窃盗食难供, 常作邪言是为十。」
王曰:「汝作相违事,是不可信,杀我夫人。」答曰:「王岂不闻,更有十种相违之事,是不可信。云何为十?
「所谓日月火, 水童女妇人,
苾刍婆罗门, 露形者人粪。
「此中日相违者,冬时近下然不极热,春时极远然能毒热。月相违者,若初少时人皆拜礼,及其圆大无有礼者。火相违者,如有热病更须火炙,又如火炙疮火炙方差。水相违者,如冬月时池水氷冷人皆不饮,井水虽煖然人皆饮用。春阳之月,池水温煖人皆共饮。井水虽冷人不乐饮(此据西方国法论其违顺也)。童女相违者,若未嫁时常忆夫家,及其嫁去寻常啼泣而忆本舍。妇女相违者,若女少年人皆乐见,翻将衣帔盖体而行,及至年老人不乐见,便露头面随路而去。苾刍相违者,若少年时所飡饮食皆有气味,食已消化然不能得,及其年老所食饮食皆无气味,食不能消然丰供养。婆罗门相违者,若小童子年七岁时未有欲意,而复令其受戒五年专修梵行,及至盛年欲情兴盛,而不禁止方纵行非。露形相违者,如露形外道,若在室中即披衣服,及其出外翻更露形。人粪相违者,若粪湿时水上浮出,及其乾燥翻更下沉。是谓十种相违之事。」
王言:「增养!如是诸事且不须论。我今重问,当依实答,以何势力杀我夫人?」答言:「大王!我于何处得有势力敢害夫人?大王当知!彼佛世尊、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今有圣者迦多演那是彼弟子,彼佛世尊所有智力无能障碍,为法轮王成就十力殊胜之处,具大智慧转大梵轮,于四众中作师子吼。此可方名有大势力。云何为十?所谓处非处如实而知智力,由能成就如是智力殊胜之处,具大智慧转大梵轮,于四众中作师子吼,是为初力。又于众生三世业报,若处若事因缘异熟,如实而知,是第二力。又于静虑解脱三摩地三摩钵底烦恼净处,如实而知,是第三力。又于众生所有根性差别,如实而知,是第四力。又于众生所有胜解,如实而知,是第五力。又于种种世界,如实而知,是第六力。又于一切处遍行,如实而知,是第七力。又于前生种种生处皆悉忆知,所谓一生、二生、乃至十生、二十、三十乃至百生、千生、万生、无量万生、成劫坏劫乃至无量成坏,悉皆忆念:如是种类如是众生,我所住处某名某族,如是饮食所受苦乐,如是受生命有修短死此生彼,如是方国昔时生处,悉皆追忆,如是广说,如实而知,是第八力。又得清净天眼,超越人间能观众生所有生死,形色善恶族类卑高生善恶趣随业而往,如实而知。若有众生作身恶行,语意恶行谤毁贤圣心生邪见,由此恶业为因缘故,身坏命终生在地狱;若有众生作身善行,语意善行不毁贤圣心生正见,由此善业为因缘故,身坏命终生在天上,如前广说如实而知,是第九力。又得诸漏已尽,于无漏中得心解脱,能自觉了证圆满法,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如前广说,如实而知,是第十力。成就此力殊胜之处,具大智慧转大梵轮,于四众中作师子吼。大王!此是如来有大势力,余莫能加,是名有力。」
尔时增养说如是等诸要义已,勐光大王默然无答。增养念曰:「王既默然,一无言说,何用多时共相调诳?我今宜可将出夫人。」即便引现。流泪盈目,稽首王前敬礼双足,以妙伽陀而陈谢曰:
「王应于此了无常, 展转相承有家法;
王法见恶常含忍, 国大夫人幸当恕。
世间妙语王先闻, 我因问答聊陈说;
王力能调大狂象, 况此爱妇乖违事。
于夫尊重妇德具, 始终共聚唯此一;
我比为主作沉吟, 今此夫人见容恕。」
尔时王见生大欢喜,亦以妙伽他答增养曰:
「汝宣如是美妙语, 皆是于我生爱心;
今赏赐汝曲女城, 安乐夫人我容恕。」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第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