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本起经卷上(次名四部僧,出长阿含)

后汉西域沙门昙果共康孟详译

转法轮品第一

阿难曰:「吾昔从佛闻如是。」

一时佛在摩竭提界善胜道场元吉树下,德力降魔,觉慧神静,三达无碍,度二贾客,提谓波利,授三自归,然许五戒,为清信士已。惟昔先佛,名曰定光,拜吾佛名:「汝于来世九十一劫,当得作佛,字释迦文,号如来、至真、等正觉、明行成为、善逝、世间解、无上士、道法御、天人师、众祐,度人如我今也。」吾从是来,修治本心,六度无极,积功累行,四等不倦,高行殊异,忍苦无量,功报无遗,大愿果成。

世尊念曰:「吾本发心,誓为群生梵释请法,甘露当开,谁应先闻?昔吾出家,路由梵志阿兰、迦兰,待吾有礼,二人应先。」念已欲行,天承圣旨,空中白言:「彼二人者,亡来七日。」佛言:「苦哉!阿兰、迦兰,甘露当开,汝何不闻?」

佛复惟曰:「甘露当开,谁应次闻?郁头蓝弗,次应得闻。」方起欲行,天复白言:「此人者,昨暮命终。」佛言:「彼人长衰,甘露当开,不得受闻,生死往来,何缘得息?五道轮转,痛矣奈何!」

佛复惟曰:「甘露法鼓,闻于三千大千世界,谁应得闻?父王昔遣五人:一名拘怜、二名頞陛、三名拔提、四名十力迦叶、五名摩南拘利。供给麻米,执侍劳苦,功报应叙。」

时五人者,皆在波罗奈国。于时如来始起树下,相好严仪,明耀于世,威神震动,见者喜悦,径诣波罗奈国。未至中间,道逢梵志,名曰优吁。瞻覩尊妙,惊喜交集,下在道侧,举声叹曰:「威灵感人,仪雅挺特,本事何师,乃得斯容?」

佛为优吁,而作颂曰:

「八正觉自得,  无离无所染,
 爱尽破欲网,  自然无师受。
 我行无师保,  志独无伴侣,
 积一行作佛,  从是通圣道。」

优吁问佛:「瞿昙如行?」

佛告梵志:「吾欲诣波罗奈国,击甘露法皷,转无上轮,三界众圣,未曾有转法轮,迁人入泥洹,如我今也!」

优吁大喜曰:「善哉!善哉!如瞿昙言者,愿开甘露,如应说法。」

于时如来,便诣波罗奈国古仙人处鹿园树下,趣彼五人。五人遥见佛来,便共议曰:「我等勤苦,室家离别,登山越岭,困苦疲极,正坐此人,供给麻米,谓其叵堪。因魔来战,是以委藏。今故复来,一麻一米,我等不堪,今起求食,奈何能办?但为施坐,各莫跪起言语问讯也。得此不乐,必自去矣。」

是时世尊,为其五人,现道神足,五人身踊,不觉作礼,执侍如前。佛告五人:「共议勿起,今作礼何谓?」

五人悉对曰:「吾坐悉达,更历勤苦,悦头檀王,暴逆违道,皆由于卿。」

佛告五人:「汝莫卿无上正真、如来、平等觉也,无上正觉,不可以生死意待也。何得对吾面称父字?」又告五人:「汝观吾身,何如树下?」

五人答佛:「尔时憔悴,今更光泽,尔时处树,闭目端坐,日食麻米,犹谓非道;况入人间,身口自恣,何谓为道?」

佛告五人:「世有二事,以自侵欺。何谓为二?杀生淫泆、恃豪贪欲;极身劳苦、内无道迹。无是二事,是真道人。不于九十六术,亦不舍远,是为取中,无有两际。何谓取中?得觉慧行,远于众智,六通悉觉,具八正行,是名取中,止宿泥洹。」

佛说是法,五人未解。三人分卫,二人供养,为说色苦:「一切众祸,皆由色欲,众好无常,人亦无住。譬如幻师,出意为化,愚者爱恋,贪而无厌,幻主观化,无染无着。所以者何?伪非真故。」

佛为二人,而作颂曰:

「志荡在欲行,  嗜欲增根栽,
 贪色怨祸长,  离欲则无患。」

三人供养,二人分卫,为说贪苦:「好利求荣,迷愚所专,害行毁德,壹由于贪。喜怒得失,欲者无厌,斯利危脆,若云过庭,老病死来,靡不分散。譬如人梦,寤则无见,黠能舍贪,乃得大安。」

佛为三人,而作颂曰:

「贪欲意为田,  无厌心为种,
 断贪舍利求,  无复往来忧。」

于是世尊,因广说法,不断分部,五人便解,愿为弟子。佛言:「善来!比丘!」皆成沙门。

佛告比丘:「行有二事,为堕边际:一者念在色欲,无清净志;二者猗爱着贪,不能清志行。是二事,还堕边行,生不值佛,违远真道。若能断贪,精进修明,可得泥洹。何谓泥洹?先知四谛。何谓为四?一曰为苦、二曰为习、三曰为尽、四曰入道。如是比丘,次持觉慧一心思禅,受道报应,法眼以朗。解彼四谛,稍入道迹。何谓为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忧悲恼苦、恩爱别苦、怨憎会苦、所求失苦,要因五阴受盛为苦。何谓为习?所爱着习,不爱亦习。何谓为尽?其所有爱,觉知有灭,不爱不念,而觉皆尽。何谓入道?八正为真。一曰正见、二曰正利、三曰正言、四曰正行、五曰正命、六曰正治、七曰正志、八曰正定。是为苦习,以尽入道。真谛是为无生,无生者无老,无老者无病,无病者无死,无死者无痛,无痛者无上吉祥,向于泥洹。」

于时如来而作颂曰:

「至道无往返,  玄微清妙真,
 不没不复生,  是处为泥洹。
 此要寂无上,  毕故不造新,
 虽天有善处,  皆莫如泥洹。」

说是法已,拘怜等五人,逮得法眼。佛告拘怜:「解未?」拘怜退席对曰:「未悟。」

世尊又告拘怜:「过去久远时有国王,名曰恶生,将诸妓女,入山游戏。王令官属,住顿山下,唯从妓女,步涉山顶。王疲极卧,诸妓女辈,舍王取华,见一道人端坐树下,诸女心悦,皆前作礼。道人呪愿,诸妹那来,命令就坐,为说经法。王觉求诸妓女,而见坐彼道人之前。王性妬害,恶心内发,便问道人:『何故诱他妓女,着此坐为?卿是何人?』道人豫知王意必兴暴害,答曰:『是忍辱人。』王拔佩剑,削其两臂而问:『何人?』答曰:『实忍辱人。』又截其耳鼻。心坚不动,犹言忍辱人。王见道人颜色不移,便前悔过。道人告王:『汝今以女色故,刀截我形,吾忍如地,必得平等正觉,当以一切大智断汝生死。』王惟罪深,必获重殃,叩头于地,愿见矜恕。道人告王:『吾真忍辱者,血当为乳,所截平复。』寻如所言,乳出形复。王见忍证,冀必全济,重宣情言:『若真道成,愿先度我。』道人答:『可。』王解迷止,辞退还宫。」

佛告拘怜:「尔时忍辱道人者,我身是也;恶生王者,拘怜是也。解未?拘怜!」拘怜退席白佛:「甚解!世尊!」说是法时,拘怜等五人,漏尽意解,皆得罗汉;及上诸天八万,逮得法眼。三千世界,为大震动。是为如来始于波罗奈国以无上法轮转未转者,大度一切,莫不乐受。

现变(一作善来)品第二

于时波罗奈城中,有长者名阿具利,有一子,字曰虵虵(晋言宝称),时年二十四。称生奇妙,有琉璃屐,着足而生。父母贵异,字曰宝称。别作屋宇,寒暑易处,妓女娱乐,不舍昼夜。

宝称中夜欻觉,见诸妓女,皆如死状,脓血流溢,肢节断坏,屋室众具,皆似塚墓,惊走趣户,户辄自开,天地大冥,唯覩小光,趣东城门,门复自开,明照鹿园,寻光诣佛,瞻覩相好,巍巍煌煌,怖止迷解。举声叹曰:「久在恩爱狱,缚着名色械,今驰趣天尊,宁得解脱不?」

佛言:「童子,善来觉矣!」斯处无忧,众行毕竟,前礼佛足,却住一面。佛为说法,逮无垢法眼,退席白佛:「愿为弟子。」佛言:「善来!比丘。」便成沙门。

明旦众女,不见虵虵,周慞遍求,嘘唏并泣,大家惊怪,问其状变。答言:「不知宝称今为所在?」长者怖悸,即遣马骑,四出推索,父乘子车,速出而求。道过一水,水名波罗奈,渡水见子宝屐脱置岸边,即寻足迹,径趣鹿园。佛以方便,令其父子两不相见。长者见佛尊仪相好,喜惧交至,忘失修敬,而问佛言:「我子宝称,足迹趣此,瞿昙宁见?」佛告长者:「若子在斯,何忧不见?」

佛为说法:「生死由痴,恩爱有离,破二十亿恶,入须陀洹。」宝称心解,便得罗汉。父子相见,恩爱微薄,长者欢喜,退坐白佛:「今日心悦。情有二喜:一者遇佛解喜、二者离爱快喜。」

于时宝称亲友四人:一名富褥、二名惟摩罗、三名憍炎钵、四名须陀,闻宝称已作沙门,惊喜毛竪曰:「其人德高,明远震国,吾等咸归。今为沙门,其道必真,乃使斯人忽弃荣利。」共出诣佛,并省宝称,即便俱行。见佛景则乘本愿行,心喜即解,头面作礼。前白世尊:「饥渴道化,虚心日久,不以鄙陋,愿为弟子。」佛言:「善来!比丘。」皆成沙门。为说心本,旨解清净,闻义心了,便得罗汉。

是时波罗奈傍,县名曰荼,有五十人,因事诣国。闻宝称、富褥等皆作沙门,又各生念:「诸长者子辈,憍乐自恣,才艺高世,皆感道化,瞿昙必神,乃令贵族,不复顾荣。」各各发念,欲往诣佛。即便俱出,径诣鹿园,本愿应度,见佛便解,愿为弟子。佛言:「善来!比丘。」悉成沙门。因顺本旨,速成法要,垢除缚解,皆得罗汉。

于时鹿园中间,有大众会,饮食歌舞。时有一女,端正非凡,于会中舞,众咸喜悦,意甚无量。女舞未竟,忽然不见,众失所欢,惆怅屏营。乃复于彼,百步现形,大众驰趣,女引诣佛,奄然隐焉。众人问佛:「向者一女,并舞至此,瞿昙岂见之耶?」佛告众人:「且自观身,观他何为?色欲无常,合会有离,如泡如沫,愚者恋着,殃祸由生。身为苦器,众生皆然。」大众心解,愿为沙门。佛皆受戒,道现正谛,皆得应真。

佛勅诸比丘:「汝曹各行,广度众生,随所见法,示导桥梁,普施法眼,宣畅三尊,拔爱除有,迁入泥洹。吾今独行,诣忧为罗县。」诸比丘受教,头面礼足,绕佛三匝,于是别去。

化迦叶品第三

于是如来,还诣摩竭提界,至优为罗县,暮止梵志斯奈园。明旦持钵,诣斯奈门,佛现金光,照其堂上。梵志二女,长名难陀、次名难陀波罗,见光喜悦,寻诣佛所,礼拜请佛。如来昇堂,教授二女,归命三尊,授五戒已。世尊告曰:「身非己有,万物归空。」二人心解,首戴奉行。世尊惟曰:「吾本起学,欲度众生,欲界魔王,归伏道化。」

近泥兰禅河边,有梵志,姓迦叶氏,字郁俾罗,年百二十,名声高远,世人奉仰,修治火祠,昼夜不懈。好学弟子,有五百人。迦叶二弟,宗师其兄,谓为得道。各有弟子,皆居下流。迦叶自念:「吾名日高,国内注仰,术浅易穷,穷则名頺,当作良策,全国大望。」便行求龙,以术致之,为作靖室,而鞠龙曰:「若有轻突入靖室者,吐火出毒,以灭来者。」龙至节会,无不放火。远近佥言:「大师道神。」迦叶由此,功名曰隆。

世尊念曰:「吾昔出家,道逢[卄/汧]沙,誓要道成先度脱我。吾用一切故,即便然可。今察民心,普注迦叶,卒未可回。譬如果美树高,无因得食,唯有伐树根僻枝,从食果必矣!一切所忌,咸在于龙。吾先降之,迦叶来从!尔乃大道,所化无崖。如来言曰:『日照天下,其德有三:一曰光耀除冥,无不分明;二曰五色杂类,宣叙其形;三曰开发萌芽,万物精荣。如来出世,亦有三焉:一曰一切大智,照除愚冥;二曰分部五道,言行所由;三曰权慧拯济,利而安之。』」

众祐念已,便行起于斯奈园,投暮往造迦叶。未至所止,便现金光,树木土石其色若金。迦叶弟子持瓶取水,覩变心动,怪而顾望。遥见世尊,明耀天下,不识何妙,驰走白师。师徒皆出,世尊威神,明仪煌煌,迦叶情悸,蒙蒙不悟,即自惟曰:「若是日耶,吾目得逮!谓是天人,其目复眴!」后思乃解曰:「得无是白净王子悉达者乎?吾历数云:『白净王子,福应圣王,不乐荣位,当得作佛。』昔闻出家,其道成乎?」如来忽到,迦叶大喜:「善来瞿昙,起居常安。」佛为迦叶而作颂曰:

「持戒终老安,  信正所止善,
 智慧最安身,  众恶不犯安。」

迦叶白佛:「唯愿屈德,临眄蔬食。」佛答迦叶:「古佛道法过中不饭,且明至心,欲託一事,庶不有悋。」迦叶答曰:「恨无备豫,敬德虚心。」佛告迦叶:「欲寄一宿,宁见容不?」迦叶白佛:「我梵志法,寝不同室,幸恕不爱。巨命如何?」佛指靖室:「此复何室?」迦叶答曰:「中有神龙,性急姤恶,有入室者,每便吐火烧害于人。」佛告迦叶:「以此借我。」迦叶答曰:「实不有爱,恐龙为害耳。」五百弟子,屏营悚息,恐师许佛。重借满三,迦叶惟疑,意甚无违,惧必祸耳。佛告迦叶:「三界欲火吾已灭之,龙不害我也!」迦叶答曰:「瞿昙德尊,能居随意。」即捡威神,便入其室。五百弟子,信龙为害,莫不涕泪,可惜尊人,为龙所害。

佛坐须臾,龙从窟出,吐毒绕佛,如来化毒皆使为华。龙见其毒作华绕佛,怒盛吐火,谓能为害。热气归龙,郁闷欲死,举头视佛,见相知尊,凉风趣龙,寻凉诣佛,火灭毒除,归命入钵。于是如来,便现火光,烔然概天。迦叶弟子,直起瞻候,见佛光明,谓是龙火,举声悲呼:「可惜真人,竟被龙殃。」迦叶师徒,惊共奔出,五百弟子,同声责师:「天地开闢,未见人类妙如瞿昙,可尊可贵,恨不熟观,何缘复见?」垂泪抆眼,而作颂曰:

「容颜紫金耀,  面满发绀青,
 大人百福德,  神妙应相经。
 方身立丈六,  姿好八十章,
 顶光爥幽昧,  何駃忽无常。」

后来弟子,谓火害佛,悲唤哀恸:「瞿昙被害,我生何为?」踊身赴火,清凉和调,还顾白师:「瞿昙无恙!本谓龙火,定是佛光!」师徒骚扰,侧息达明。

清旦如来持钵出室,迦叶大喜曰:「大道人犹存耶!器中何等?」佛告迦叶:「所谓毒龙,已降受法。」五百弟子,佥言佛神。迦叶内伏,悋惜名称,聊复贡高:「大道人实神。虽尔,未如我已得阿罗汉也!」

迦叶白佛:「愿大道人留止,欲相供养。」明旦作饭,自行请佛。佛言:「便去,今随后到。」迦叶适还,佛如人屈伸臂顷,东适弗于逮数千亿里,取树果名阎逼,满钵而还。迦叶未到,已坐其床。迦叶问佛:「大道人从何径来?」佛言:「卿去后,吾东到弗于逮,取此果名阎逼,香美可食。」佛饭去已,迦叶念曰:「大道人虽神,故不如我道真。」

明日食时,复行请佛。佛言:「可去,今随后到。」迦叶旋还。佛南行极阎浮提界取果[卄/呵]蠡勒,盛满钵还。迦叶未至,已坐其床。迦叶问佛:「何缘先到?」佛言:「南行取此美果,可用愈病。」佛饭去后,迦叶而念:「此大沙门实神实妙。」

明日迦叶复行请佛,佛言:「今随后到。」佛西适拘耶尼,取阿摩勒果,满钵而还。迦叶未至,已坐其床。迦叶问佛:「复从何面来?」答曰:「西诣拘耶尼,取阿摩勒果,汝可食之。」佛饭已去,迦叶复念:「是大沙门所作实神。」

明日迦叶复行请佛,佛言:「今随后到。」迦叶反顾,忽不见佛。佛已到北方郁单曰,取自然粳米。迦叶未至,已坐其床。迦叶问佛:「复从何来?」佛答曰:「北适郁单曰,取此粳米,卿可食之。」佛饭去后,迦叶独念:「此大道人,神妙乃尔!」

明日食时,佛持钵自到其家,取饭而还,食已欲澡漱口无水,天帝释即下以手指地,自然成池。迦叶晡时,彷徉见池怪而问佛:「何缘有此?」佛告迦叶:「朝得汝食,欲漱无水,天帝指地成池给用,当名此池为指地池。」迦叶念曰:「大道人神妙,功德无量!」

后日世尊移近迦叶,坐一树下。夜第一四天王俱下,听佛说法,四天光影明如盛火。迦叶夜起,见佛前有四火。清旦问佛:「大道人亦事火乎?」佛言:「不也。昨夜四天王来听说法,是其光耳。」迦叶复念:「是大沙门极神,乃致此天。虽尔,故不如我道真。」

明日第二天帝释,夜来听法,帝释光明倍于四天。迦叶夜起,见佛前光,意而独念:「佛故事火也。」平旦问佛:「得无事火?明倍昨夜也。」佛言:「帝释来下听受经法,是其光耳。」

后夜,第七梵天又下听法,梵魔光景倍于帝释。迦叶见光,疑佛事火。晨朝问佛:「大道人必事火也。」佛告迦叶:「第七梵天昨夜听法,是其光耳。」迦叶自念:「是大沙门,威神感动天梵下降。」

迦叶五百弟子,人事三火,凡千五百火。明旦燃之,火了不燃。怪而白师。师曰:「必是佛所为耳。」驰往白佛:「我五百弟子,今朝燃火,了不肯燃,是佛所为乎?」佛告迦叶:「欲使燃不?」问之至三,对曰:「欲使燃。」佛言:「可去,火当燃。」应声皆燃。迦叶复念:「是大道人,至神乃尔!」

迦叶自事三火,明旦然之,又不可灭。五百弟子,及诸事者,助而灭之,了不可灭。疑佛所作,便行白佛:「我自事三火,不可得灭。」佛言:「欲使灭乎?」曰:「实欲使灭。」佛言:「火可当灭。」应声即灭。迦叶念曰:「大道人,极神至妙,所作皆谐。」

后日迦叶五百弟子,适共破薪,各各举斧皆不得下,懅行白师。师曰:「是大沙门所为。」即行白佛:「我诸弟子,向共破薪,斧举不可得下。」佛言:「可去,斧当下。」即下得用。迦叶念曰:「是大沙门,神则神矣!」

后日佛还树下,见弃弊衣,念欲浣之。天帝释承佛圣旨,到颇那山上,取四方石一枚,六方石一枚,给用浣晒。迦叶游观,见池边两石,怪而问佛:「今此池边两石妙好,此从何出?」佛告迦叶:「吾欲浣濯及当晒衣,天帝送石,以给吾用。」迦叶复念:「瞿昙神德,莫不感动。」

佛后入指地池澡浴毕,当出无所攀持,池上有树,名曰迦和,绝大修好,其树曲下就佛,佛牵出池。迦叶见树曲下,怪而又问佛。佛告迦叶:「吾朝入池,将欲出水,树神垂枝,令吾牵出。」迦叶复念:「是大道人,至德多感,大树垂下。」佛欲令迦叶必伏,便入泥兰禅河。其水深駃,佛以神力,断水令住,高出人头,使底扬尘,佛行其中。迦叶见佛入水,恐其没溺,即将弟子,乘船救佛。见水隔起,其下扬尘,见佛大喜:「大道人尚活耶!」又问:「欲上船不?」佛言:「当上。」佛念当贯船底入,令无漏迹。迦叶大惊:「是大沙门!妙化难名。」

时摩竭提国王吏民,以岁会礼,往诣迦叶,相乐七日。迦叶心念:「佛德圣明,众人见者,必阻弃我。令其七日不现,快乎。」佛知其意,即隐七日。至八日旦,迦叶又念:「今有余祚,供佛快耶!」应念忽至。迦叶大喜:「适念欲相供养,来何快耶?间者那行?今从何来?」佛告迦叶:「汝心念言:『佛德圣明,众人见之,必阻弃我。令其七日不现,快乎。』是故隐耳。汝今念我,是故复来。」迦叶心念:「佛真至神,诚知人念。」

佛知迦叶心已降伏,便告迦叶:「汝非罗汉,不知真道,何为虚妄,自称贵乎?」于是迦叶,心惊毛竪,自知无道,即稽首言:「大道人实神圣,乃知人念。宁可得从大道人神化禀受经戒,作沙门耶?」佛言:「大善!报汝弟子。卿是国师,今入法服,岂可独知乎?」迦叶受教,顾谓弟子:「汝间与我共覩神化,吾始信解,当作沙门。汝等何趣?」五百弟子同声对曰:「我等所知,皆大师恩也,师所尊信,愿皆随从。」即时师徒,俱共诣佛,稽首白言:「我等皆有信意,愿为弟子。」佛言:「善来!比丘。」皆成沙门。迦叶裘褐水瓶杖屣、诸事火具,悉弃水中。

是时迦叶二弟:次曰那提迦叶,幼曰迦耶迦叶,各有二百五十弟子,庐舍止处列居水边。见诸梵志衣被什物及事火具,随流漂下。二弟惊愕,恐兄及诸弟子为人所害,即从门徒,顺河而上。见兄师徒皆作沙门,怪而问曰:「大兄年高,智慧明远,国王臣民所共宗事,我意谓兄为得罗汉。反舍梵志道,学沙门法,此非小事。佛道岂尊德独高乎?」迦叶答曰:「佛道最胜,其法无量,虽我世学,未曾有得道神智如佛者也!」二弟闻此,各谓弟子:「吾欲从兄,汝等何趣?」五百弟子俱发声言:「愿如大师。」皆即稽首,求作沙门。佛言:「善来!比丘。」皆成沙门。

于时如来,与千比丘僧,诣迦耶悉大丛树下坐,而入三昧。忽然不现,从东方来,没于树下,四方亦尔,踊住虚空,而不堕坠,身出水火,升降自由。诸比丘,仰头喜悦,不觉如来还处本坐,无有觉者。比丘欢喜,前礼佛足,退席白佛:「此示现者,名曰何等?」佛告比丘:「是者名曰神足示现。又有教授示现,比丘谛听。心意识行,因缘染着,决正分部,名曰教授示现。又有说法示现,比丘谛思。自爱色为衰,六情所爱为衰,衰不止便苦生。何谓苦生?淫、怒、痴火起,便有痛痒,老、病、死畏。是为说法示现。」佛说法三转,时千比丘,漏尽望断,皆得阿罗汉。佛为比丘而作颂曰:

「今者千比丘,  长老有尊德,
 改邪修正见,  无想入禅慧。」

说是法时,天龙鬼神莫不乐闻。

度瓶沙王品第四

于时世尊,欲诣罗阅祇,度于君民。即日罗阅祇王遣使者,奉命诣佛,修敬尽恭,礼毕陈言:「国主瓶沙,稽首坐前!近承释尊,道成号佛,天人杂类,庆赖遇时。伏惟世尊,兴利康宁,愿垂覆育,照临鄙国,饥渴圣化,虚心踊逸,哀矜群庶,令得解脱。」佛勅比丘:「汝等速严,当就王请。」比丘受教,严毕翼从。

使者驰白:「世尊以顾,将千比丘僧,今顿须波罗致树下,去城四十里。」王即桉先王遗令:「若佛入国,当自出迎,迎之者,得福无量。」即便勅严车千乘,马万匹,从人七千,严毕升车,出宫趣城。城门自闭,车马俱踬,王甚惊怖,惧有大灾:「吾罪重矣!而有斯祸。」空中声曰:「王宿愿人,今系在狱,誓要相连,是使门闭。」即便大赦解放囚人。门霍自开,得诣佛所。

王遥见如来相好光光,即便下车,却从解剑。佛知瓶沙性素憍豪刚强贡高,欲令速解化王从者仪式。若王瓶沙,顾视从者,似己无异,惧佛不识,头面礼足,右绕三匝,礼毕自陈:「我是摩竭提王瓶沙身也。」如是至三。佛告王曰:「吾照卿心,何但卿形。」瓶沙大喜,即退就坐。群臣庶民,各尽其敬,中有作礼者,自名字者,直揖拜者,礼毕却住。佛命令坐,受教就席。

佛告瓶沙:「宿福为王,今复增益,使王国界人民,忠孝富乐,无忧福护,有德吉,无不利。」众会有疑:「郁俾迦叶,名声先达,今与佛俱,谁应作师?」佛察众念,便告迦叶:「其有杀生祠祀,欲望其福。宁能得不?入于山中,求道无师,能得道不?」迦叶白佛:「杀生祠祀,不得其福;天神不食,杀者得罪;学道无师,道终不成。」迦叶白佛:「我前事火,昼夜不懈,勤苦积年,好术弟子,凡有五百人,精锐燃火,不避寒暑,年耆根熟,永无髣髴,先人传惑,以授后生,自称是道,唐苦无报。今得佛教,洗浣心垢,已得罗汉。」佛告迦叶:「现汝罗汉神足。」迦叶受勅,即入静定,身升虚空,去地数丈。从腰以上火、腰以下水;更从腰以上水、腰以下火,以水雨火,衣燥不软。住空现变,出没七反,从身出光,五色赫奕。飞从东来,没佛坐前,四方上下,化现亦尔。变毕叉手,长跪白佛:「弟子迦叶,蒙佛慈恩,解脱罪缚,如来特尊,三界顶受。」佛为迦叶,而作颂曰:

「若人寿百岁,  奉火修异术,
 不如尊正谛,  其明照一切。
 若人寿百岁,  学邪志不善,
 不如生一日,  精进受正法。」

王及群臣,乃知迦叶是佛弟子。佛告瓶沙:「天下人眼,不但视色;苦、乐无常,身不得久。天下人意,多恶少善。思想万端,趣欲快意,能弃此志,亦可得道,功齐迦叶。无以豪贵,自恣其情;无以自在,贪淫无厌;无以豪强,侵陵弱者;无以瞋怒,抂杀无过。莫随淫心、莫随贪心、莫随怒心。息恶令善,信守真言。当念死剧老病苦剧,思惟所行,亦复可得迦叶神足。若眼视色,心当抑却,好丑不动。耳听众声,心当制持,无所喜怒。鼻嗅香臭,心当制伏,情无所着。口贪众味,心当秉持,想无所起。身更所着,心当制止,识无绮可。五阴外来,制者由心,六情无主,阴衰无名。迦叶功德,修之便是。人生受形,多忧苦恼:饥渴寒热,愚计为乐;智士见苦。妻子荣利,世人迷惑,凡此众事,无不分散,千岁万年,皆归磨灭。」佛为瓶沙而作颂曰:

「夫为世间将,  顺正不阿抂,
 矜导示礼仪,  如是为法王。
 多愍善恕正,  仁爱好利人,
 既利以平均,  如是众附亲。」

佛告瓶沙:「王作宫舍,从来几岁?」王顾问傍臣,傍臣对曰:「造起宫舍,七八百年。」佛问诸臣:「凡更几王?」臣即对曰:「二十余王。」佛问瓶沙:「皆识诸王不?」瓶沙答曰:「唯识我父,不识先人。」

佛告瓶沙:「但地有常,人无常也。人自爱身者,不当杀害于命、不当诽谤有道。众生生死皆由恩爱。父母自言:『是我所生,是我之子。』子非父母所致,皆是前世持戒完具,乃得作人。为恶行者,死堕地狱、畜生、饿鬼,自从行致,不由他生。罪福明正,王甚思之!」佛告王曰:「儿在胎中,若有盲聋,母豫知不耶?」王答佛言:「实不豫知。」佛言:「此儿宿命罪行使然,非父母过。儿在胎中,若其圣明,母不豫知。皆由履行清纯,非父母力。此理明验,王善惟之!世人得罪,其行有三:口言伤人、身行暴害、心专妬嫉。能捡此三,虽未便得泥洹,天上人中,豪贵自由。原于人本,从痴有形,从形生情,从情生识,从识生欲,从欲有父子,从父子生恩爱,从恩爱生忧悲,展转五道无有休止。人亦不知,生所从来?死所趣向?不识其根,各相字名言。是父?是子?唯得道者,乃知其原。生、死因缘,本从痴起,一切无常。大王受持!」

佛告瓶沙:「若国善人,谨顺忠孝、廉贞敬让、才博智远、不犯王法,本非贵族,王何异待?」王答佛言:「姓名显达,择能授职。」佛告大王:「道法无亲,唯善是辅。成持五戒,名清信士;精进直入,见谛不回,便得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各因本心,道位次叙。」佛说是时,王及国人一万二千,诸天八万,皆见道迹。

佛告瓶沙:「王来已久,宫远早还,牛、马、人从,停住劳疲,比于后日,吾当诣城。」王起礼佛,受戒而退。群臣从官,喜前受戒。当王群臣受五戒时,内外人马,寂然无声,诸婆罗门,感化心伏,皆前受戒,欢喜而退。王升车已,群臣跪贺:「大王功德!值佛出世,并令臣等沐浴清化。」瓶沙归宫,教勅宫内奉斋持戒。国内一切,信解欢喜。

忉利天帝,华散佛上,于时坐中,有豪长者,名迦兰陀。心中念言:「可惜我园,施与尼揵。佛当先至奉佛及僧,悔恨前施,永为弃捐。」长者至心,卧不安席,先福追逮,福德应全。大鬼将军名曰半师,承佛神旨,知其心念,即召阅叉,推逐尼揵,裸形无耻,不应止此。鬼师奉勅,挝打尼揵,拖拽器物。尼揵惊怖,驰走而言:「此何恶人?暴害乃尔!」鬼师答曰:「长者迦兰陀,当持竹园,作佛精舍。大鬼将军半师,见勅逐汝辈耳。」明日尼揵共诣长者,深责所以:「何故改施?令吾等类被乎委顿。」不谓长者见困如此,迦兰陀心喜:「吾愿遂矣!佛圣广覆照我至心。」即答尼揵曰:「此诸鬼师,强暴含瞋,惧必作害,不如委去更求其安。」尼揵怼恨,即日恚去。长者欢喜,修立精舍、僧房坐具,众严都毕,行诣树王祠处,请佛及僧。众祐受施止顿,一时大化普济,靡不欣乐。

舍利弗大目揵连来学品第五

佛在罗阅祇竹园精舍,与大比丘僧千人俱,皆得应真,郁俾罗等。彼有一卿,名曰那罗陀。故有梵志,字曰沙然。精修仙行,延纳来学,好仙弟子,凡有二百五十人。门徒之中,有二人高足难齐:一名优波替,次曰拘律陀,才明深远,研精通微。沙然得病,自知将终,告于二贤:「此诸新学,志存道行,累卿二人,必令全志。」二人敬诺,受教奉行。

是时世尊,勅比丘頞陛:「汝行宣化,往必有度。所可见者,其智明远,自舍如来,无能与论。若与相见,直说法本,勿与酬酢,以致其嗤。」頞陛受勅,整服持钵,礼佛而行。时优波替,从诸弟子相随游观,遥见頞陛,威仪庠雅,未曾闻覩,何所法像?被服改俗,须至当问。二人俱前,相逢中路,便问頞陛:「章服反常,何所从出?岂有师宗可得闻乎?」于时頞陛,以颂答曰:

「我年既幼稚,  学日又初浅,
 岂能宣至真,  如来广大义。
 一切诸法本,  因缘空无主,
 息心达本源,  故号为沙门。」

优波替方闻法义,寻思至理而自惟曰:「吾小好学,八岁从师,至年十六,古仙道术,靡书不综,十六大国,谓吾广博,未曾闻斯真要之义;今偶出游,遇此宝藏,此言之妙,美于甘露。」心寤意解,便逮法眼,旋还精舍,欣悦无量。拘律陀,见彼容悦,疑得甘露。即问优波替:「得甘露那?勿违本要,惠及少少。」优波替具向拘律陀说所闻偈,一闻不解,再说乃了。寻思反覆,亦得法眼。二人议曰:「本愿甘露,今得服甞,宁可共诣大沙门所,就彼海渊,沐浴清华。」议合心同,严办当发,拘律陀念曰:「吾师临终,嘱授弟子,令吾成济;今便委弃,义所不安。」便告弟子:「彼大沙门,有甘露仙化,坏裂俗网,息心寂行。吾欲启请,穷微反真。汝将何趣?」门徒对曰:「今得视听,是大师恩。大人宗仰,承命踊逸,贪羡甘露,愿从下风。」师徒志合,即出所止,往诣竹园。

于时世尊,告诸比丘:「今有二贤,从诸弟子,乘本愿行,欲作沙门。劝成其功者,頞陛力也!」比丘承教,延望其众。忧波替、拘律陀等,遥见如来相好晖光,神动情震,自惟叹曰:「幸哉余生,得奉清诲,其荣难云!」延趣坐前,头面礼佛。礼毕嘉欢重喜无量,斯须乃进,具陈情言:「替等罪弊随流入渊,始于今日,反俗极源,愿蒙接纳,得充僧次。」即便许可,头发自落,皆成沙门。佛告诸比丘:「此二人者,愿于古佛,待吾道成,侍卫左右。」

佛谓忧波替:「高世之号,花而不实,复汝本字,为舍利弗。拘律陀,还字大目揵连。」因本说法,逮得罗汉,佛勅侍者。古千比丘,暮当结戒,不得他行。即夜行筹数,得千二百五十人。佛结戒竟,比丘欢喜,莫不肃然,礼佛而退。

还至父国品第六

于是如来将归舍夷,与大比丘僧——皆得应真,神静通微,明晓三世众生行源——贤者舍利弗、大目揵连、郁俾迦叶、那提迦叶、伽耶迦叶等,一千二百五十人。是时迦维罗越王阅头檀,遣梵志忧陀耶,来诣竹园,请佛还国。尔时忧陀耶,见佛相好,明晖天地,五情实喜。头脑礼足,却住一面,心意齐整,长跪白佛:「父王远谢悉达,闻汝道成,复度一切,我独不蒙。本要当还,今故遣使。」佛问忧陀:「父王起居安不?」忧陀白佛:「大王无恙,唯思世尊。」佛告忧陀:「乐此道不?」忧陀对曰:「甚乐。世尊!」佛授忧陀,使作沙门,授其法戒。忧陀自念:「今为弟子,无缘复还;王须消息,因谁报命?」佛知忧陀心念,欲还行矣。「忧陀!莫亲世业恋着故家。」忧陀白佛:「佛当还至舍夷国不?」佛言:「当还。」忧陀受勅,退跪白佛:「不审何日当至?」佛告忧陀:「却后七日,必至舍夷。」忧陀欢喜,礼佛而去。

于是忧陀耶,还至舍夷,诣宫求通。门监白曰:「忧陀使还在门求见。」王教推问:「吾望忧陀如渴欲饮,何故稽停方白求通?」推应坐者反覆至三,然后乃前。王见忧陀,已受法服,而问忧陀:「卿作沙门那?」忧陀答曰:「以服佛法。」王问忧陀:「悉达在宫,与卿独亲,入出周旋,无所关白,今使来还,何得自外诣门求通耶?」忧陀答王:「佛教比丘,莫亲白衣、恋于家居,道俗异故。」王问忧陀:「吾子在宫,衣服极好;今者为道,所着何衣?」忧陀指衣:「所服如此!」王即堕泪曰:「悉达在家,吾为作宫,七宝刻镂,极世珍妙;于今屋室,何如我许?」忧陀答王:「常处树下。诸佛世尊,道法皆尔。」王问忧陀:「吾子在宫,茵褥綩綖,锦绣细软;今所坐具,皆有何等?」忧陀答王:「所坐用草,清素除贪。」王问忧陀:「悉达在家,吾为作厨,甘肥众美;今所饭食,复有何物?」忧陀答曰:「至时持钵,往福众生,食无麤细,呪愿施家。」王闻是语,即复流泪。王问忧陀:「悉达眠时,吾欲令觉,弹琴絃歌然后乃觉;今在深山,何用觉乎?」忧陀答王:「如来三昧,无有昼夜。」王问忧陀:「吾子在宫,若其澡浴,八种香汁;若今澡浴,皆有何物?」忧陀答王:「八解正水,以洗心垢。」王问忧陀:「悉达在国,栴檀苏合,以涂子身;今者为道,为有何物?」忧陀答王:「戒、定、慧品,香熏八难。」王问忧陀:「悉达在家,吾为作床,精宝四种;于今所坐,何物用作?」忧陀答曰:「四禅为床,息心无欲。」王问忧陀:「吾子在宫,士众卫侍;今者侍从,复有何人?」忧陀答王:「学道弟子,名比丘僧,翼从世尊,凡有一千二百五十人俱。」王问忧陀:「悉达在家,若其出游,车有四品——牛、羊、象、马——以充骑乘;于今出处,何所驾乘?」忧陀答王:「四谛神足,参驾飞行。」王问忧陀:「吾子行观,幢麾羽[榻-木+羽]以为光饰;今者慓帜,复有何物?」忧陀答曰:「四恩慈悲,广饰群生。」王问忧陀:「悉达每出,椎锺鸣鼓,观者填路;今者游止,有何音响?」忧陀答王:「佛始得道,往诣波罗奈国,击甘露法鼓,拘怜五人,逮得罗汉。八万诸天皆入道迹,九十六种靡不欣伏,无上法音,闻于三千大千世界。」王问忧陀:「悉达今者欲领何国?」忧陀答王:「世尊所领,不可称道,教授众生,无不蒙度,等心普济,无所适处。」王问忧陀:「吾子在国,思陈正治,助吾安民,动顺礼节,莫不承风;今者独处,思忆何等?」忧陀答王:「世尊惟空,苦乐非真,有者归尽,神静无为。」王闻是言:「灾矣悉达,一切皆有,汝何言无?反矣悉达,与人为雠。」忧陀白王:「正使智人,满于天下。人有百头,头有百舌,舌解百义,合此人数,称赞如来,弥尽竟劫,不宣其德;况我所说,亿不及一。唯佛与佛,其德乃彰。」

王言:「善哉!佛当来不?何日能至?」忧陀白言:「七日当至。」王大欢喜,即勅群臣:「吾当迎佛。导从卤簿,壹准圣王出入法则。平治道路、香汁洒地,城中街巷尽竪幢幡,其所修治光饰尽宜,车、马、人从限四十里。」

其日世尊,起于竹园,与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威神感动诸天侍从,始入舍夷。路由一水,名阿楼那,度水上岸。神通照察,深知调达恶心内兴,必难开化。当现神足令其信伏。即升虚空去地七仞,足若蹈地,其实在空。佛告比丘:「见彼车马五色严丽,正似天帝出游观时。」尔时众人,见佛及僧足步其地,仰观足迹处在空中,于上稍下,正至迎次,与人头齐,刚强靡伏归命和南。唯有调达独兴恶念:「子行学道,但作幻术,惑人如是。吾亦当复作术,广化众人。」于是父王,遥见佛来,爱敬交至——一者敬道,二者爱子——即下象车,解剑却盖,涕泪趣佛头首礼足,而颂赞曰:

「生时缘福德,  瑞应三十二,
 树倾敬稽首,  道成今三礼。」

于是父王以偈问佛:

「子本在吾家,  驾象名宝车;
 今者足蹈地,  是苦安可堪?」

尔时世尊以偈答曰:

「车马生死乘,  危嶮安可久?
 参驾五通驰,  所至无限碍。
 本着七宝衣,  珍妙甚雅好,
 剃头被纳服,  如何不羞耻?
 惭愧为衣服,  世衣增尘垢,
 法衣真人服,  息心名如来。
 本用金银器,  众味甚香美,
 今者行乞食,  麤恶安可咽?
 法味为道食,  饥渴今已除,
 哀世故行乞,  持钵福众生。
 本处别宫中,  众宫妓侍卫,
 独在山树间,  如何不恐惧?
 生死恐畏除,  今已入本无,
 无忧无喜想,  所止名道场。
 本在我家时,  澡浴名香汁,
 处于山树间,  何物洗身垢?
 道藏为浴池,  正水满其渊,
 浴已三毒尽,  三达快无双。」

于是父王,请佛及僧,令诣王园,永为精舍。佛受王意,便入精舍,坐尼拘类树下,广说教法,七日不懈。听者欢喜,中有发大乘者、有乐辟支佛行者、有发罗汉意者、有作沙门者,各随发心,如行所得。

城内母人,各生善念,悲泣自责:「世尊还国,男子福德,独得见佛;我等罪蔽,不服法味,何苦如是?」佛知母人一切心念,赞言:「善哉!乃生好心,愿乐闻法,真得度苦。」佛便语王:「法兴难值,道教难得,可勅国内诸母人辈乐闻法者,使出听受。」王即宣令欲见佛者听。城内母人,咸喜俱出,诣佛礼拜,讫而却住。于是世尊,如应说法,各各解了,逮得法眼。王及臣民,欢喜礼佛而退。

是时诸比丘白佛言:「舍夷国内,男女长幼闻佛说法,如心所念,各得其决;父王俱听,不记所得?」佛告比丘:「父王恩爱未息,父子相待,敬心未全,是故不得。」明旦如来,唯将目连往诣王宫,上殿而坐。佛勅目连:「现汝道力。」目连受教,飞升虚空,出没七反,身出水火,从上来下,前礼佛足,却侍于左。父王见变,心意解悦,恩爱断灭,敬心内发,起前礼佛:「甚善,世尊!弟子功德,犹尚乃尔,如来威德,难可度量!」便发无上正真道意。

是时父王,每诣佛所,见迦叶等千人形体至陋,每心不平:「此等比丘,虽复心精,无表容貌,当劝宗室乐无为者,令作沙门,择取端政。」即令宗族:「明日会殿,受令即到。」王告宗室曰:「阿夷相言:『佛不出家,当作圣王,君四天下,左右侍从,率当端政。』今诸弟子类无姿观,今欲礼娉有道仪容足者,充备僧数,光晖世尊。」咸言大善!听令欢喜,乞退严办,七日乃行。调达便告行者:「吾等王者子弟,今弃世荣,出家居道,整顿服饰,极世之妙。象、马、车乘,价直万金,其日严出,观者填路。」调达冠帻,自然堕地,衢和离身,所乘象马,四脚布地,而作鸟鸣,相互占曰:「余皆得道,二人不吉。」俱诣佛所,悉作沙门,刚强降伏,莫不乐受。

中本起经卷下

后汉西域沙门昙果共康孟详译

须达品第七

佛从本国,与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游于王舍国竹园中。长者伯勤,承佛降尊,驰诣竹园,五心礼足,逡巡恭住,整心白佛:「唯愿世尊,顾下薄食。」佛法默然已为许可。长者欣悦,接足而退。还家具膳,庄严幢幡,亲自执事,极世之味。舍卫长者,名曰须达(晋言善温)。与主人伯勤虽未相见,每信相闻,行同德齐,遥揖为友。须达因事来行,推亲往造,伯勤亲供不容得出。须达踟蹰殊久,呼使而曰:「吾故远至,以展不面,虚心在昔,驰散所怀。不谓今日见薄不偶。」迦兰迦事讫乃出,相揖而坐:「不面在昔屈辱临顾,倾企之情有兼来趣。明请大宾,执事自逼,是使乃心滞而不叙。」善温问曰:「何谓大宾?为是婚姻国节会耶?」答曰:「同志!卿不闻乎?白净王太子,入山六年,道成号佛。威相明远,神明爥幽。方身丈六,华色紫金,明耀于世,吐法陈戒,精义入神。所从弟子,名比丘僧,居静正身,修德履道,忽荣弃利,义曰真人,凡有一千二百五十人俱。」

善温闻称佛声举,身毛竪,心喜交胸。逸豫待明,五情内骚,转侧不寐。至诚感通,中夜霍明,即便严出。方向城门,顾见城左,有神祠舍,名曰漯披。过往跪拜,礼毕旋顾,奄便更冥。善温惶恐,不知所趣,虽有此变,心犹存佛,承其至心恐畏消除。空中声曰:「善哉!须达!心至乃尔。」即问空声:「为是何神?」便答之曰:「吾是子亲摩因提也!」问曰:「卿生何许?奚为此间?」即而答曰:「吾昔从佛神足弟子大目揵连,闻说经法。因此福报,得生第一天上,功德甚少,别使典此。见卿至心,来相佐助。佛者至尊,举足中间,福祐难量,恨吾生存不获覩佛。如今所见,明验真谛。」天放大光,照于竹园。善温寻光,遥见如来,踰于所闻,前拜却住,微心视相,而问于佛:「神尊宁安耶?」佛为须达,而作颂曰:

「无忧无喜相,  心虚清净安,
 已能无所生,  见谛入泥洹。
 觉正念清明,  己度五道渊,
 恩爱网断坏,  永寂悦彼安。」

长者须达,闻说是时,因本功德,便发净意,逮得法眼,归命三尊,谘受五戒,为清信士。前白佛言:「唯愿如来,临盻舍卫,教授一时,济度君民。」世尊又曰:「卿姓字何乎?」长者跪对曰:「鄙字须达,侍养孤老,供给衣食,国人称我给孤独氏。」佛而告曰:「彼有精舍,容吾众不?」对曰:「未有。」长者须达,承佛圣旨,进前长跪,而白世尊:「余能堪任兴立精舍,唯须比丘,监临处当。」顾勅舍利弗,竝行营佐,即受教命,作礼而退。

还彼舍卫,周行求地,唯祇园好——众果流泉,奇鸟翔集,地夷木茂,去城又近——因往守请祇,了无卖意。求之不止,恚而言曰:「若能以金钱,集布满园,尔乃出耳?」重问:「审实尔不?」祇谓:「价高,子必不及,戏言决耳!复何疑哉?」须达辞还,载辇送钱。园监不听,走白大家:「须达送钱,不审内不?」报勅园监:「吾自戏言,遣钱勿受。」二人共诤,举国耆老,驰往谏止。耆老断当:「地价已决,不应得悔。国政清平,祇不违法。」即听布钱。门里不周,祇意喜曰:「吾还得园矣!」遣人催督。须达自往,共诣园观,所思未周,意愦不乐。祇曰:「国贤若悔便止。」答言:「不悔。」思得伏藏,毕地直耳。祇心惟:「佛必是至尊,能使斯人,竭财不恨,可戴可仰,神妙如兹。」便谓须达:「勿复足钱,余地贸树共立精舍。」须达即言:「善哉!许诺。」便兴功夫,僧房、坐具、床[木*翕]、茵褥,极世之妙;加施幢幡,香汁洒地,备办供具,兼餚重馔,烧众名香,遥跪请佛:「唯愿如来枉屈尊神。」

于是众祐,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游于舍卫国,应须达请。威神震动,国内咸喜,男女大小填路而出。给孤独氏及王弟祇陀,前礼佛足,共上精舍。佛受呪愿,故曰祇树给孤独园。王国有事,急召须达,赴行应会。事讫驰还,奉斋尽恭。却从步涉中路有人,奉酪一瓶,顾无所使,自提而行。前逢梵志,请令持之。共诣精舍,手自斟酌。顾命梵志,汝便斟酌。饭讫行澡,俨然听法,一切欢喜,称善无量。

梵志暮还,奉斋不飡。妇怪而问:「不审何恨?」答曰:「不恚,吾斋故耳。」妇重质之:「何从斋来?」梵志答曰:「给孤独氏于园饭佛,请吾往斋,斋名八关。」其妇流泪,忿然恚曰:「君毁遗则,祸此兴矣!瞿昙乱法,奚足採纳?」迫踧不已,便共俱饭。梵志寿算,终于夜半,生于郁多罗卫国,作大泽树神。时有婆罗门等五百人,欲诣恒水三祠神池,沐浴垢秽,希望神仙。中道乏粮,遥望彼树,想有流泉,驰趣树下,了无所见,穷困斯泽,饥渴委厄。树神人现,问梵志曰:「道士那来?今若行耶?」同声答曰:「欲诣神池澡浴望仙,今日饥渴,幸哀矜济。」树神即举手,众味流溢。众饭饱足。诣神请曰:「何等功德,致此巍巍?」神答梵志:「吾因舍卫给孤独氏,持八关斋,为妇所败,不卒其业,来生斯泽,作此树神。若终斋法,福应生天。」尔时树神,而作颂曰:

「祠祀种祸根,  日夜长枝条,
 唐苦败身本,  法斋度世仙。」

梵志闻偈,迷解信受,旋还舍卫。路由一国,名拘蓝尼,国有长者,字瞿师罗(晋言美音),人民敬爱,言辄顺承。梵志众等,往造求宿。美音问曰:「道士何来?今欲所之?」具陈彼泽树神功德,欲诣舍卫,造孤独氏攒採法斋,兾遂本志。美音喜跃,宿行所追,亘解欲行,明旦宣令:「宗室及所亲爱,谁能共行受斋揩式?」合五百人佥然应命,本愿相引,感义严出。行诣舍卫,未至祇洹,道逢须达,往造佛所过而不识。顾问从者:「此何大夫?」对曰「给孤独氏也。」梵志众等喜而追曰:「吾愿成矣,求人得人。」驰趣相见,同声叹曰:「久承令懿,注仰虚心,闻有道训八关斋法,故远投託,幸蒙示导。」须达止车答曰:「吾有大师,号曰如来、众祐,度人近在祇洹,可共俱进,造觐世尊。」闻命敬诺。恭肃尽虔,遥瞻如来,情喜内发,五体投地,退坐一面。缘察本心,旨说法要。五百梵志得阿那含,便作沙门。美音宗等,逮得法眼。

诸比丘白佛:「五百梵志及诸长者,得道何速?」世尊告曰:「过去不远,时世有佛,号名迦叶。为众讲法,说吾当来,今诸梵志于彼佛前,愿乐欲见当来释迦文佛。是诸长者亦同斯愿。从是因缘,见吾便解。」比丘欢喜,尽受奉行。美音心念欲请世尊。佛知其念,而告之曰:「彼无精舍,汝愿不遂。」美音悦解,喜前白佛:「我有别宅,愿为精舍。唯哀垂救,济度群生。」乞退还国,修备所供,头面接足,礼毕而去。

本起该容品第八

尔时,如来与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从舍卫祇洹,游于拘蓝尼国美音精庐,足蹈门阃,天地震动,珠玑乐器,不鼓自鸣,蛊毒隐伏,吉瑞和清。当尔日也,境界人民,靡不敬肃渴仰世尊。是时国王,名曰优填,强暴侵剋,开纳佞言,躭荒女乐,疑网自沉。又置大夫人二人,左右番上,二后姿容一国少双。左夫人字照堂,为人憍慠,唯恶是从,谗疾贤良,谮入无厌。右夫人字该容,执行仁爱,虔敬肃恭,清素约己,文不加身。王珍其操,每事私焉。照堂怀嫉,谮之至深,王察其行,不纳其言。

该容有长老青衣,名曰度胜,恒行市香。因归问讯,路由精舍,每过修敬,减省香钱,合集寄聚,便行饭佛及比丘僧。佛为说法,书心不忘。施讫还宫,过肆取香,因此功福,本行所追,香气熏闻斤两倍常。诘问理穷,任实首情,每减香钱,饭佛及僧,法深义妙,非世所闻。该容闻说佛声,悚然心欢喜自念曰:「吾心喜踊,何因得闻无量法乎?」即告度胜:「试为我说。」度胜白曰:「身贱口秽,不敢便宣如来尊言。」乞行诣佛,受勅而还,便遣出宫。重告之曰:「具受仪式,度胜未还,夫人侍女,侧息中庭。」佛告度胜:「汝还说法,多有度者。说法之仪,先施高座。」度胜受勅,具宣圣旨。该容欣悦,开笥出衣,积为高座,承佛威神,如应说法。夫人该容,及诸侍女,疑解破恶,得道沟港。度胜应时,逮得总持。

照堂恊恨,妬愤内发,数谮非一。王反辱曰:「汝辈妖蛊,言不及义,彼人操行,执节可贵。」照堂心忌,犹欲害之。密白王曰:「恒遣青衣,往来佛所,情荡外交,志溢邪趣。妾实修良,忠直见忽。」数谮不已,王颇惑之。照堂心谋念曰:「伺子斋日之中必矣!」伺其斋日,因劝白王:「今日之乐,宜请右夫人。」王便普召,被命皆会。该容持斋,独不应命。反覆三召,执节不移。王怒隆盛,遣人拽出,缚置殿前,将欲射杀。该容不怖,一心归佛。王自射之,箭还向己,后射辄还。王时大懅,惶怖解焉,而问之曰:「汝有何术,乃致是耶?」夫人对曰:「唯事如来,归命三尊,朝奉佛斋,过中不飡,加行八事,饰不近身。必是世尊哀顾若兹!」王曰:「善哉!岂可言不?当诣精舍,觐见表虔。」

会有敌国兴兵入界,彼众强盛,王自出征,顾命梵志,名曰吉星,权领国政。照堂喜曰:「吾父领政,杀子必矣。」王去之后,女与父谋,烧杀该容及其侍女,诈言失火,谓可掩塞。事会发露,王大恚之,斥徙吉星,捐弃于外,以其道士故全其命;照堂等辈,幽之地窟;推逐邪道,广阐佛法。

诸比丘退席白佛言:「王后该容,及其侍女,精进乃尔,见谛得道,不审何罪遇此火害?唯愿世尊,彰告未闻。」佛告比丘:「过去有城,名波罗奈,有淫女五百人,延致轻薄,以自供济。世有辟支佛,名曰迦罗,教化人民,令持五戒,举国士女,归心师焉。」诸女恚曰:「此人奚来,断吾宾客。」咸共兴恚,谋图毁害。后日迦罗复入其聚,诸女同忿,皆以火炉,打扑迦罗,举身焦烂,无所悔恨。便现神足,飞升虚空,众女惊怖泣泪悔过,长跪举头而陈情曰:「女子憃憨,不识至真,群愚荒憨,毁辱神灵。自惟过舋,罪恶若山,愿降神德,以消重殃。」寻声即下,而般泥洹。诸女起塔,供养舍利。

世尊又曰:「于彼淫女,该容等是也。罪福追人,久无不彰。」说是法时,国内大小,信伏欢喜,咸归三尊,受戒而退。佛与比丘,还到舍卫,止顿祇洹。

瞿昙弥来作比丘尼品第九

尔时佛游于迦维罗卫国释氏精舍,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是时大爱道瞿昙弥,行到佛所,稽首作礼,却住一面,叉手白佛言:「我闻女人精进,可得沙门四道,愿得受佛法律。我以居家有信,欲出家为道。」佛言:「且止,瞿昙弥!无乐以女人入我法律。服法衣者,当尽寿清净究畅梵行。」瞿昙弥则复求哀,如是至三,佛不肯听。便前作礼,绕佛而去。

其后不久,佛时与诸大比丘俱,从释氏精舍入迦维罗卫国。大爱道闻佛从诸弟子来入国中,心大欢喜,即行到佛所,稽首佛足下,大爱道复白佛言:「我闻女人精进,可得沙门四道,愿得受佛法律。我以居家有信,欲出家为道。」佛言:「止止!瞿昙弥!无乐以女人入我法律。服法衣者,当尽寿清净究畅梵行。」大爱道则复求哀,如是至三,佛不肯听。便前作礼,绕佛而去。

佛时与诸比丘,留止是国,避雨三月,补成衣已,着衣持钵出国而去。大爱道即与诸老母等,俱行追佛。佛行转到那私县,顿止河上。大爱道便前,稽首作礼却住白佛言:「我闻女人精进,可得沙门四道,愿得受佛法律。我以居家有信,欲出家为道。」佛言:「止止!瞿昙弥!无乐以女人入我法律。服法衣者,当尽寿清净究畅梵行。」大爱道则复求哀,如是至三,佛不肯听。便前作礼,绕佛而退。住于门外,被弊败之衣,徒跣而立,颜面垢秽,衣服污尘,身体疲劳,嘘唏悲啼。

贤者阿难,见伯母大爱道如是,即问言:「瞿昙弥!何因弊衣徒跣、面垢衣尘,疲劳悲啼?」大爱道答言:「贤者阿难!今我用女人故,不得受佛法律,是以自悲伤耳!」阿难言:「止止!瞿昙弥!且自宽意,待我今入向佛说是事。」

贤者阿难即入,稽首佛足下,长跪白佛言:「我从佛闻,女人精进可得沙门四道。今大爱道以至心欲受法律,其已居家有信,欲出家为道,愿佛许之!」佛言:「止止!阿难!无乐使女人入我法律为沙门也。所以者何?阿难!譬如族姓之家生子,多女少男,当知是家以为衰弱,不得大强盛也。今使女人入我法律者,必令佛清净梵行不得久住。譬如稻田禾稼具熟,而有恶露灾气,则令善穀伤败。今使女人入我法律者,必令佛清净大道不得久兴盛。」

阿难复言:「今大爱道,多有善意。佛初生时,力自育养,至于长大。」佛言:「有是。阿难!大爱道信多善意,于我有恩。我生七日而母终亡,大爱道自育养我至于长大。今我于天下为佛,亦多有恩德于大爱道。大爱道但由我故,得来自归佛、自归法、自归比丘僧,又信佛、信法、信比丘僧,不复疑苦,不复疑习,不复疑尽,不复疑道,方成其信,成其禁戒,成其多闻,成其布施,成其智慧。亦能自禁制,不杀生,不盗窃,不淫泆,不妄语,不饮酒。如是,阿难!正使人终身相给施衣被、饮食、卧具、病困医药,不及我此恩德也。」

佛告阿难:「假使女人,欲作沙门者,有八敬之法,不得踰越,当以尽寿,学而行之。譬如防水,善治堤塘,勿漏而已。其能如是者,可入我律戒。何谓八敬之法?一者、比丘持大戒,女人比丘尼当从受正法。二者、比丘僧持大戒,半月已上,比丘尼当礼事之。三者、比丘僧、比丘尼不得相与并居同止。四者、三月止一处,自相检押,所闻所见,当自省察。五者、比丘尼不得讼问比丘僧事,以所闻见。若比丘僧有所闻见,讼问比丘尼,比丘尼即当自省察。六者、比丘尼有庶几于道法,得问比丘僧经律之事。七者、比丘尼自未得道,若犯戒律,当半月诣众中首过自悔,以弃憍慢之态。八者、比丘尼虽有百岁持大戒,当处新受大戒幼稚比丘僧下坐,以谦敬为之作礼。是为八敬之法,我教女人不得踰越,当以尽寿学而行之。假令大爱道,审能持此八敬法者,听为沙门。」

贤者阿难受佛语已熟谛,便作礼而出,报大爱道言:「瞿昙弥!可勿复愁,已得舍家之信、去家就戒。佛说女人作沙门者,有八敬之法,不得踰越,但当终身勤意学行之耳。持心当如防水,善治堤塘勿漏而已。」阿难便一一为伯母,说佛所教勅八敬之事。言:「能如是者,可入佛法律。」大爱道即欢喜而言:「唯诺阿难,听我一言。譬如四姓家女,沐浴涂香,衣庄严事,而人复欲利益之,安隐不怖,以好华香珍宝,结为[王*(止/少)]瑶,持与其女,岂不爱乐头首受耶?今佛所教勅八敬法者,我亦欢心,愿以首顶受之。」尔时,大爱道便受大戒为比丘尼,奉行法律,遂得应真。

然后异时,大爱道比丘尼与诸长老比丘尼,俱行诣贤者阿难而问言:「阿难!是诸长老比丘尼,皆久修梵行,且已见谛。云何当使为新受大戒幼少比丘僧作礼?」阿难言:「小且待,我今入问之。」阿难即入,稽首佛足下,白佛言:「大爱道比丘尼言:『是诸长老比丘尼,皆久修梵行,且已见谛,云何当使为新受大戒幼少比丘僧作礼?』」佛言:「止止!阿难!当慎此言,勿得说也。但汝所知,不如我知。若使女人不于我道作沙门者,外诸异学梵志,及诸居士,皆当以衣被布地,求哀于诸沙门言:『贤者有净戒高行,愿行此衣上,令我长得其福。』」佛言:「阿难!若使女人不于我道作沙门者,天下人民,皆当解发布地,求哀于诸沙门言:『贤者有戒闻慧行,愿行此发上,令我长得其福。』若使女人不于我道作沙门者,天下人民,皆当豫具衣被、饭食、卧床、病瘦医药,愿诸沙门当自来取之。若使女人不于我道作沙门者,天下人民,奉事沙门当如事日月、如事天神,过踰于诸外道异学者上。若使女人不于我道作沙门者,佛之正法当千岁兴盛。」

佛复语阿难:「以女人作沙门故,使我法五百岁而衰微。所以者何?阿难。女人有五处不能得作。何等为五?女人不得作如来、至真、等正觉;女人不得作转轮圣王;女人不得作第二忉利天帝释;女人不得作第六魔天王;女人不得作第七天梵天王。夫此五处者,皆丈夫得为之耳。丈夫得于天下作佛、得作转轮圣王、得作天帝释、得作魔天王、得作梵天王。」佛说是已,皆欢喜受行。

度波斯匿王品第十

是时如来,还舍卫国在祇树给孤独园,与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王波斯匿心自念言:「佛是释种,出家处山,以成无上正真、等觉。威景神妙,天龙鬼神无不宗仰。为人说法,上中下言悉善。其闻所说莫不欢喜,开福塞祸,言入泥洹。」即便严出,导从如常,至门下车,群臣俱前,直揖却坐而白佛言:「顷承释子,端坐六年,道成号佛。为实尔不?是世所美乎?」佛语王曰:「吾真是佛,世不虚传。」王复言曰:「瞿昙!自称为佛,故非佛也。」佛复答王:「过去久远,时世有佛,名曰定光。授拜吾决:『汝于来世九十一劫,当得作佛,字释迦文。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十八特妙之法、十种神力、四无所畏。』一事不足不名为佛,吾今具有。故为如来、无所着、正真、觉也。」

王迷情疑,重质言曰:「瞿昙年少,学日甚浅。所以者何?世有婆罗门,修治水火,精勤苦体,不去昼夜,九十六术,靡不经涉,年高德远。不兰迦叶等六子辈,名称盖世,犹未得佛。佛者实尊!以是推之,惟疑不信。」佛告王曰:「吾今为王说法真谛,善听勿疑。」王曰:「善哉!」佛答王曰:「小有四事,皆不可轻。何谓为四?一者、太子虽小,当为正君,此不可轻。二者、小火烧草,草尽乃止,此不可轻。三者、龙子虽小,能为风雨雷电霹雳,此不可轻。四者、道士虽小,已入道要深妙之慧,飞行教化,度脱人民,此不可轻。」

于是世尊,为王而作颂曰:

「太子福成,  当为正君,  愚人轻慢,
 祸舋是生。  正由心出,  能重能轻,
 宿行所得,  福自随形。  能观德本,
 然后观人,  道要以备,  大王思惟。
 小火得草,  所烧无限,  须弥宝山,
 亦从小起。  智者观物,  无小无大,
 遇龙不避,  小毒害人。  比丘破恶,
 精进入禅,  道成神通,  变现度人。

「见谛净无垢,  已度五道渊,
 佛出照世间,  为众除忧患。」

王闻正言,垢重情蔽,遗疑未悟,前礼佛足,辞退还宫。

是时国内,有婆罗门,居富多宝,老无儿子。祷祠尽力,未后生男。其年七岁,得病便亡。其父忧毒,卧不安席,不复饮食。闻佛能除忧患,即诣祇洹。佛问梵志:「有何愁愦,颜色憔悴?」婆罗门言:「我年老耄,正有一子,舍我终亡,悲怜痛毒。」佛告梵志:「人有恩爱,便得忧悲。」梵志情迷,便白佛言:「恩爱之乐,有何忧悲?」佛言:「不然!」如是至三,婆罗门不解,走出祇洹,见二人樗蒲,心自念言:「此必智者,能解我疑。」便问二人:「恩爱为乐、为忧悲乎?」即答梵志:「天下之乐,无过恩爱。」梵志复言:「吾见瞿昙,向我说此。」二人答曰:「沙门瞿昙,反世惑人,慎无信焉。」

国内愚者,共嗤佛语,乃上闻于王,令王惑意,便谓夫人——夫人字末利——便告之曰:「瞿昙可笑,反论失理。何有恩爱而生忧悲耶?」夫人对曰:「佛不虚言,其实如此也!」王复谓言:「汝尊瞿昙,加是宗亲,其信而已。」夫人白王:「何不自往?若遣智臣,请启所问,验世狂惑。」王闻其言,即召智臣那利绳:「汝持吾声,问讯瞿昙:『世人愚惑,妄传尊旨,横言恩爱而生忧悲。怪其理乖,是故遣信,下承风化。』若佛有教,汝谛受之。」

臣受王命,即诣祇洹,礼佛却住,斯须进前长跪白言:「国主波斯匿,稽首座前,问所不解,愿见示导,散告真言。」于是如来,命臣就坐,而告之曰:「恩爱之本,渊流难尽,忧悲之恼,一由恩爱。」又告大臣:「吾今问卿,意解便对。譬如有人,父母终亡,妻子死尽,财没县官。此人忧恼,可堪胜不?」大臣对曰:「审如尊教。」又言大臣:「古昔有人居贫穷困,而其娶妇得富家女,嬾墯无计,日更贫乏。家困饷馈,欲夺更嫁。妻闻家议,便以语夫:『我家势强,必当夺卿,当作何计?』夫闻妇言,将共入房:『今欲与汝共死一处。』即便刺妇,还复自刺。」佛告那利绳:「恩爱相杀,何但忧悲?」

臣受佛教,礼退还宫,具宣尊旨。王意不悟,犹嗤此言。复谓未利:「瞿昙何故,正作此语?」夫人白王:「欲启一事,愿见採省。」王曰:「便说。」夫人问曰:「彼方二郡,一名迦夷,二名拘达卢。若有白王云:『彼二国,他王劫取。』王当云何?」王谓夫人:「吾之丰乐,因此二国。若有此问,情用忧愦。」夫人复言:「太子琉璃,皇女金刚,若疾若亡,王当云何?」王答夫人:「此情难堪。」夫人问王:「此为恩爱生忧悲不?贱妾丑陋,得侍帏幄,一旦病亡,王当云何?」王答末利:「吾情迷荒,命将不全。」夫人复言:「此为恩爱生忧悲不?」王意乃解,即便下床,遥礼祇洹,归命三尊,忏悔谢过,尽形竟命,首戴尊教。

自爱品第十一

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众僧具足,而为说法。国王波斯匿,以日昳时,道过佛所,下车却盖,拱袖直前,稽首于地,却就王位。佛问王言:「从何所来?衣弊形瘦乎!」王即离席,挥泪对曰:「国大夫人,背弃天下,侍送灵柩,安措始还。近承世尊顾临鄙国,虽以哀悴,贪得表灾,性顽愚闇,情惑邪声。今始乃解,明教至真,忧悲苦恼,皆由恩爱。每惟道训,世所希闻。」于时世尊而告王曰:「复坐。善听!」王言:「唯诺。」佛言:「众生受形,无老无壮,无豪无贱,命尽之日,无不分散。譬若春华,色无久鲜,结实华落,果熟离本。须弥宝山,劫尽坏烂。大海深广,犹有枯竭。人命危脆,智者不怙,唯有修德精进履道。」

佛时作颂曰:

「命如菓待熟,  常恐会零落。
 以生皆有苦,  谁能致不死?
 如河流驶疾,  往而没大海,
 人命亦如是,  逝者不复还。」

佛告王曰:「遮迦越罗典领四域,飞行桉行,七宝导从,虽寿千年,亦死过去。诸天食福,肴膳自然,至其禄尽,亦复磨灭。比丘破恶,一心思禅,荣利不移,志重若山,神通真人,犹复灭度。如来出世,权慧现身,金刚德体,明晖大千,回匝三界,济度群生,十力世雄,犹现泥洹。人生世间,命不久停,忽若电流,如风过庭,尊荣宝位,其若梦矣!推古验今,无始不终。轮转五道,见谛反真。」

佛为国王,而作颂曰:

「如河驶流,  往而不反,  人命如是,
 逝者不还。  虽寿千年,  亦死过去,
 合会有离,  无亲可恃。  世皆有死,
 三界无安,  诸天虽乐,  福尽亦丧。
 志坚若地,  德重若山,  真人无垢,
 寂然归灭。  快哉福报,  所愿皆成!
 上寂大人,  自见泥洹。」

于是波斯匿复白佛言:「何谓自爱?何谓自护?」佛言:「善哉问也!大王谛受。人生于世,四大合成。性愚习痴、杀盗淫欺、不信道行,此不自爱也。习善行仁,觉世非常;信死更生,情存三尊;奉戒摄心,信以笃道;守礼以谦,孝顺至诚。此人处世,自爱者也。积善履德,身无抂横,志行修明,上天卫护,无男无女,众行归身,兵刃不伤,虎兕无害,自护之方,唯持戒行。」

佛为波斯匿,而作颂曰:

「凡人为恶,  不能自觉,  愚痴快意,
 后受热毒。  生无善行,  死堕恶道,
 往疾无间,  到无资用。  自爱身者,
 慎护所守,  调心正体,  福应上天。
 士有信行,  为圣所誉,  自爱如是,
 快解无忧。  恶行危身,  愚谓为易,
 善最安身,  愚人谓难。  信法奉戒,
 慧意能行,  上天卫之,  智者乐兹。
 仁爱不邪,  安止无忧,  能除恚怒,
 从是脱渊。」

王闻法言,愚解望断,前受五戒。群臣从官皆发道心,天龙鬼神欢喜乐闻。

大迦叶始来品第十二

尔时,世尊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为众说法,天龙鬼神、四辈弟子严整具足。于是摩诃迦叶,垂发弊衣,始来诣佛。世尊遥见叹言:「善来!迦叶!」豫分半床,命令就坐。迦叶进前,头面作礼,退跪自陈曰:「余是如来末行弟子,顾命分坐,不敢承旨。」大众佥念:「此老道士,有何异德,乃令世尊分坐命之?此人俊又,唯佛明焉。」

于是如来察众所念,欲决所疑,广论迦叶大行齐圣。世尊又曰:「吾以四禅禅定息心,从始至终无有损耗;迦叶比丘亦有四禅,因禅得定意。吾以大慈仁爱一切;迦叶体性亦慈如此。吾以大悲济度众生;迦叶比丘大悲如此。吾以四禅三昧而自娱乐,无有昼夜。何等为四?一者无形三昧、二者无量意三昧、三者清净积三昧、四者不退转三昧。迦叶比丘亦有是三昧。吾本乐六通,今已得六通;迦叶比丘亦得六通。何等为六?一者四神足念、二者悉知一切人意、三者耳彻听、四者见众生本、五者知众生所趣行、六者诸漏皆尽。今已无畏,三界独尊,吾以四定,表彰法御。何等为四?一者解定、二者智定、三者慧定、四者戒定。名色皆灭,梵迹独存,无忧憙想,生死根断;迦叶比丘亦复如是。」

世尊又曰:「过去久远,时有圣王,名文陀竭。高行晖世,功勳感动。忉利天帝,钦其异德,即遣车马,诣阙迎王。王乘天车,忽然升虚,天帝出迎,与王共坐,娱乐尽欢,送王还宫。」佛告比丘:「尔时天帝者,大迦叶是也!文陀竭王者,则是吾身。往昔天帝以生死畏座,令吾并坐,吾今以无上正真法御之座,报昔功德。」佛说本昔,加以圣德,显比丘迦叶一切解脱。皆发无上正真道意,法教名远,莫不乐受。

度奈女品第十三

佛从迦维罗卫国,与千二百五十比丘俱,过拔耆国界度人民,去至维耶离,诣奈氏树园。城中有女人,名阿凡和利,闻佛来化,欢喜无量,即便严出,与五百女人俱。佛勅比丘:「端意低头,勿妄顾视。色欲乱人,唯道能制,抑情捡心,智者必能。今有女人,名阿凡和利,与五百女人俱欲听说法,汝曹各护净行,持之勿放。」诸比丘唯诺受教。

阿凡和利诣门下车,叉手当心,低头直前,头面礼佛,却就女位。世尊告曰:「形不久住,色不久鲜,命如风过,少壮必衰,勿恃容姿自处污行,世间迷惑,祸起色欲,三涂勤苦,智者能闭。」女闻佛言,心解欲止,便发道意,自归三尊。于是阿凡和利退坐白佛:「不以女贱,得服法言。愿乐如来明日枉尊及比丘僧,顾下薄食。」佛法默然,已为许可。起以头面作礼,欢喜而去。

是时城中有长者子五百同辈,闻佛来垂训,止住奈园,即皆俱行,诣佛听法。车马服饰,五色辉煌,出城诣园,人从车马,寂然如法。诣门下车,叉手直进,礼拜陈情,却坐男位。佛告族姓子:「荣位尊豪,快乐如意,皆是前世福德所致;今复见佛,功德增益。」诸长者子,欢喜退坐,长跪请佛:「明日屈尊,哀临蔬食。」佛便告曰:「已先受请,佛不二诺。」诸长者子复白佛言:「不审请主姓字是谁?」佛言:「向受阿凡和利请,明日当往。」长者子白佛:「此是国民,岂得在先?」佛告族姓子:「如来慈普,不问尊卑。」诸长者子,前礼佛足,辞退还家。

过告阿凡和利语曰:「佛者至尊,用一切故,来化吾国。饭佛及僧,吾等应先,男尊女卑,卿当在后,慎勿供办,故来相语。」女白长者子:「无以豪强威力加弱也!今乞四事,若见惠者,不敢在先。何谓四事?一者乞令我心保善莫移、二者乞令我命保在莫亡、三者乞令财物保在无灭、四者乞令世尊常住教授,莫诣余国。」即谓女曰:「善心叵保,命亦如是,非吾能办。」便相谓言:「此女福人,先得饭佛。」乃觉非常,甚可喜乐。

中有年少,耻甚出后,当共固之,便勅市监,罢不作市。阿凡和利遣婢市买,了无所得。还视库藏,众膳备具,唯乏薪炭,行求不得。出库[叠*毛]布,香油灌之,以供饭具。明日至时,遣使白佛。城门复闭,使还白言:「城门不开。」知是诸长者子所作,女自念言:「法应遣使表白供办,云何得通?」便告鹦鹉:「汝行白佛。」鹦鹉受勅,飞出其家,诸长者子辈,举弓射之。奉使请佛,威神所接,箭化作华,便诣佛所。飞住虚空,白佛言:「众严毕办,唯愿枉尊。」于时众祐,法导威仪,足蹈门阃,天地震动,龙雨淹尘,天乐下从,诸音乐器自然而鸣。佛坐饭竟,行澡水毕,为说经法。五百长者子、阿凡和利及五百女人,逮得法眼,皆受五戒已。佛与比丘僧,还诣奈氏园,一切欢喜,无不乐闻。

尼揵问疑品第十四

佛从维耶离,与千二百五十比丘僧及千优婆塞俱,诣那难陀国、波和离国。是时国内奉事六师,迷于邪行。城中有豪长者,字阿夷拔提弗,奉事尼揵,精勤第一。闻佛来顾,往诣尼揵所,礼拜如常。尼揵问曰:「卿闻瞿昙来至此不?」对曰:「已闻。」尼揵语曰:「汝往难沙门瞿昙一事,当令如噎。」拔提弗言:「何谓一事乃令不对乎?」曰:「汝难瞿昙:『吾闻沙门,呪愿一切,普得饱满;猥将大众,来适饥国,费损人食,此大无益。』」

拔提弗受命而退,即诣佛所,瞻覩神德威相赫然,弟子法仪恂恂洋洋,敬心踊跃拱袖进前,直揖却坐,而白佛言:「欲请一事,愿蒙授解。」佛言:「恣所欲闻。」拔提弗言:「伏闻瞿昙,饶益一切,令得安隐。而将大众,顾临饥国,减损民食,费而无益。」佛告阿夷拔提弗言:「吾从九十一劫以来,未闻劝人为福损而无益也!吾闻尊贵富乐本起布施,未有唐捐费而不报也!人行仁义,现世称传,后得生天,劝善代喜,福祐随身。」又告长者:「财有八危,损而无益。何谓为八?一者为官所没、二者盗贼劫夺、三者火起不觉、四者水所没溺、五者怨家债主横见夺取、六者田农不修、七者贾作不知便利、八者恶子博掩用度无道。如是八事,至危难保,八祸当至,非力所制。是故,如来以此因缘,劝人布施,安置福田,深坚难动,水火盗贼,不复得害,寿终生天,衣食自然。」佛告长者:「真言至要,化世愚惑,若不信者,自毁人本,坠堕三涂。若能觉识,改闻易行,迁神无为,所向分明。」

阿夷拔提弗闻佛说法,情喜内定,退坐自陈:「愚痴积惑,未识正真,所质非法,实非鄙意。尼揵所遣,奉使不逊,愿佛垂恩,原恕罪咎。」佛言:「汝能自觉,此福无量。」长者欢喜复白佛言:「情闇难悟,欲问所疑。」佛言:「随意所问,今当为汝事事分别。」长者问曰:「伏闻如来慈等普救,不审法教偏駮不等,有得道者、有不得者?抱疑日久,愿尊开蒙。」佛言:「善哉问也!谛听谛受。譬如农夫,宿有二业:一田业高燥肥沃、二田业下湿瘠薄。于春和时,等力兴功,下种应节,耘除草秽。至秋获实,斗斛悬殊。」佛告长者:「人功不偏,所收不等者,地厚薄故也。人闻吾法,信受奉行,如意所得。喻如沃田,所收无数。今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者是也!随意入深,神通无碍,人闻道言,背而不信。喻如下田没溺不生,今六师尼揵等是也!」

世尊又曰:「譬如有人,持器取水,一器完牢,二者穿坏。若用受水,完者恒满,穿者漏尽。人闻道教,精进修勤,奉戒不违,严勅身口,喻如完器,所受无限。人闻道法,不受不信,加行谤毁,忘失人本,还入恶道,喻如穿器,无所盛贮。」佛告长者:「宿命善行,乃得见佛,虽复尊豪然不信道者,譬如狂华,落不成实。」

拔提弗心喜称善:「真言感神,所说至诚。」便发无上正真道意,受戒而退。国内一切皆发道意,六师邪术一皆毁废,天人龙鬼宣明法声。

佛食马麦品第十三

于时佛从波和离国,与千二百五十比丘俱,还祇树给孤独园。是时舍卫国界中间,有郡名随兰然,有婆罗门名阿祇达,多智明慧,居富无比。往诣阿难祁祁家,论议事讫,问须达曰:「今此都下,颇有神人可师宗者不?」须达答曰:「子未闻乎?释种王子,出家为道,道成号佛,身色相好,非世所见。法戒雅正,照除心垢,神通明达,知众生原。诸天龙神,莫不奉承,每说法言,精义入神,非吾萤烛所能宣陈。」阿耆达闻佛圣德,五情内惨,即问曰:「佛今所在可得见不?」答曰:「近在祇洹,开广真言。」

明日阿祇达往诣祇洹,入门见佛,威神光明,敬心内发,前礼佛足,却坐一面。佛为说法,欢喜踊跃,即便退席,请佛及比丘僧,垂化照临,一时三月。佛以神旨,知往古因缘,默然受请。阿耆达,得佛许可,辞退还国。于是阿耆达,还家严供极世珍美。

是日世尊与五百比丘僧,往诣随兰然。时阿耆达,天魔迷惑,耽荒五欲:一者宝饰、二者女乐、三者衣食、四者荣利、五者色欲。退入后堂,告勅门士:「不得通客,一时三月,不问尊卑,须吾有教。」如来到门,闭而不通,便止舍边大丛树下。佛告比丘僧:「此郡既饥,人不好道,各各自便,随利分卫。」舍利弗受勅,独升忉利天上,日食自然。众僧分卫,三日空还。时有马师,减麦饭佛及比丘僧。阿难已得其麦,以钵受之,心用悲疾曰:「诸天名味,国王供饍,每谓其味,不可尊口。今得此麦,甚为麤恶。何忍持此供养佛乎?」持所得麦,造一老母:「佛者至尊,法御上圣,今欲饭佛,请母熟之,功德无量。」母答阿难:「吾今怱务,不能得为。」比居一母,闻叹佛尊,驰出求索。阿难授之,即时令熟。佛食呪愿,阿难心结,佛欲解之:「余饭施与,百味香美,非世所有。」阿难意解曰:「如来妙德,不可思议。」

是时世尊欲诣拔耆国,先使阿难往告阿耆达。阿难受教,即便往告。阿耆达见阿难来,意犹未悟,即问阿难:「如来今为所在?」阿难报曰:「世尊在此,尔来三月。前受卿请,尊无二言,一时已竟,告别当去。」阿耆达闻佛垂化,乃无供养,悲怖交至,即驰诣佛,头面作礼,而自陈言:「愚痴罪覆,违失言信。愿佛慈悲,恕原其重。」佛告梵志:「明汝至心。」阿耆达欢喜前白佛言:「愿留七日,得叙供养。」佛以岁至,即便可之。时日舍利弗,从天来下,岁节已过,当诣拔耆国。阿耆达取供养余具,遍散道中,欲令佛蹈上而过。佛告梵志:「饭具米粮,是应食噉,不宜足蹈。」佛受其施,便为呪愿,而作颂曰:

「外道所修事,  精勤火为最。
 学问日益明,  众义通为最。
 人中所归仰,  遮迦越为最。
 江河泉源流,  大海深为最。
 众星列空中,  日月明为最。
 佛出于世间,  受施为上最。」

阿耆达心悦结解,逮得法眼净。国人大小皆发道心,前礼佛足,欢喜而退。

于时阿难承佛威神,知诸比丘心中大疑,因宜白佛:「如来神妙,三达广照,知众生念,因缘所趣,不审何故食麦一时?愿佛开化散解众疑。」佛告诸比丘:「过去久远,时有大国,名曰盘头越。时世有王,字曰频头。王有太子,名曰维卫,出家学道,道成为佛,犹名维卫。相好威德,诸佛法一,所从比丘六万二千人俱。时父王饭佛及比丘僧,严饰幢幡,极世之珍,城内整顿,炜炜煌煌。时有梵志,清洁德高,从诸弟子,因事入城。顾问众人:『有何异节?光饰乃尔。』行人答曰:『频头王子,得道号佛,今日当来,王及臣民,供养故耳!』道士答言:『世人甚迷,捐弃甘馔,食此人为?如卿所说人者,应食马麦。』五百弟子,同声赞善。中有一人而谏师曰:『师言非也!若如彼言,此人德尊,应食天厨。』」

佛告诸比丘:「尔时高行梵志,则吾身是也。五百弟子,今若曹是也。时谏师者,舍利弗是也。吾种此栽,于今始毕。」告诸比丘:「各护心口,慎无放恣,善恶随人,久而不舍。宜修明行,可从得道。吾所偿对,于此了矣!」

诸比丘,闻经欢喜,受戴奉行。

中本起经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