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感情深渊

表姑今年四十来岁了,先后经历了三段婚姻。现在婚姻又问题重重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到头。

表姑年轻的时候学医,性格活泼可爱。八十年代末,医生是很好的职业,铁饭碗,收入不错,所以很吃香,想找她谈对象的人都可以排队了。可是表姑一个都不喜欢,偏偏看上了医院里的一位医生。那医生大表姑十岁,已婚,孩子都五岁了。都说中年男人是年轻姑娘的毒药。那男人成熟稳重,会疼人,有能力。那些刚入社会的青涩小伙子跟他一比,简直什么都不是。表姑是个信奉爱情至上的人,认为相爱就是最大的道德。她就是喜欢那男人,也不顾人家有老婆,天天厮混在一起。

那年代,这种事是非常少有的,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家人出面干预,她先是低头沉默,逼急了,就说非要跟医生在一起,否则就宁愿死。父母颜面尽失,急火攻心,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医生的原配受不了表姑这种绝不回头、明里暗里挑衅的女人,终于离婚让位了。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表姑愿意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结婚后,又添了一个儿子。寻常巷陌,柴米夫妻,貌似日子也就这般安安宁宁地过去了。

前些年流行一首歌:“你把我的女人带走,你也不会快乐很久,总有一天你也和我一样,感觉无辜无助无人同情的感受。”表姑带走了别人的男人,一样也没能幸福多久。平静日子没过两年,听说表姑在外面有人,被医生发现了,要和表姑离婚。表姑很生气,闹腾起来,宁死不屈。说老公诬陷她,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医生越想越气,两口子隔三差五就打起来,前前后后吵闹了四年,两个小孩子经常吓得哇哇哭。后来双方的父母也沉不住气,介入纷争,两亲家又为此大吵一场,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终于闹上法院,法庭举证时,医生出人意料地拿出表姑的内衣,说表姑得了花柳病。把表姑弄得非常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法院很快判决离婚。就这样,持续六年的婚姻,就吵了四年,终于从同命鸟,闹成了分飞燕。当时以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顶住流言与骂名、拼了命也要争到手的这份感情,同样没能经得起鸡零狗碎的生活与无常岁月的消磨,同样很快就相互厌倦、彼此折磨,最终以表姑红杏出墙这种最出人意料的方式而收场。

表姑离婚后,她父母很是着急。二婚一般是高不成低不就,挺难找的。好在表姑是医生,收入相对高,工作稳定。父母不久就在邻村物色到了一个小伙子,那小伙以前没结过婚,为人很诚实。表姑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这种小伙子,哪里看在眼里。

父母一再坚持,表姑最后招架不住,两人还是结了婚。小伙子待她特别好,每天忙里忙外,烧饭洗衣服。但表姑看不上他,觉得特委屈了自己,小伙子在她面前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三年过去了,表姑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村里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一天,表姑的婆婆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儿子与儿媳的离婚证。婆婆跑去问儿子为什么离婚?小伙子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表姑夺过离婚证,冷笑道:“你儿子不能生,能怪谁呢?”

表姑离开了小伙子,一年后,小伙子另娶了一个姑娘。姑娘过门一年后,得个大胖小子。这事传到表姑这里,让她脸上很挂不住。

大约两年前,表姑的儿子上了初中,表姑也第三次结婚。对方是个混社会的,有个11岁的儿子。刚结婚时听说还不错,去年表姑又和老公打起来了,吵着要离婚。原来这第三任丈夫根本不是看上了她,而是盯上了她的财产。

其实表姑这时已经没什么钱了。她以前开诊所,因为农村医疗改革,不允许个人开了。诊所被收回去,表姑分配到医疗站上班,每个月工资一千五百元,还带个读初中的孩子。原来赚的钱,这些年花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一些借出去的,一时要不回来。现在表姑自己连房子也没有,住在娘家厨房隔壁的小房子里。那男人为财而来,算计落空了,又是混过黑社会的人,表姑的境遇可想而知。表姑陷在其中,进退不得,不得不经常忍受着第三任丈夫的打骂。经历了这些事,表姑整个人都萎靡了一圈。四十岁的人,一身的病,看起来像五十多岁了。

表姑一直问我:为什么自己的婚姻这么不顺,为什么我想好好地过日子,到头来总是没完没了的吵闹?

回溯表姑的人生之路,从青葱年华,到人生向暮,看得最重的是“情”字,伤得最重的也是“情”字。当年为了自己的爱,无视别人的存在,义无反顾地横刀夺爱之后,她自己的情爱之路,就进入一个身不由己的恶性循环之中,越陷越深,终至不能自拔。

很多人种种的不如意,追寻下来,都有个不干净的源头。一旦启动,在错误观念的牵引下,就渐行渐远,越来越失控了。病痛缠身之际,还记得当年杀生时的淡漠与口腹之快吗?夫妻交恶之时,还记得青春年少时情与性上的放任吗?深陷债务深渊时,还记得一直潜藏心底的那份不当贪念吗……没有哪一件事没有一个源头。所有的播种与耕种,最后都会收成进仓;所有的放纵与奢华,最后都要亲手买单。

文/宣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