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信之障,我们先谈这是个难信法。佛在很多经典说,这是一个极难信之法。那极难信之法,佛还要说,不断地说,说明还是有生起信心的可能性。如果佛见证到这个极难信之法说出来,没有一个众生能够相信,我想他也不会去说。那肯定说的这个极难信之法,还有一部分有般若善根的、有净土缘分的众生能够相信,那才会说。哪怕有一个众生相信,佛都会说。所以对这个法,我们要生起决定的信心。
净土法门,全体建立在佛的果觉的层面上,所以净土法门的信心就有着全由果佛作为自信心的这个本质特点。
起信的障碍就在于我们没有摄佛的果佛之德激发我们的信心,还是在我们业力凡夫的烦恼、经验、常识、逻辑思维的范围,那就会起很大的障碍。
首先谈狭劣的问题,这是从认知层面去说。众生的认知水平,受自己日常生活的经验、常识,包括我们自古以来世间的知识学问体系的制约。于是他就对这个极为超越的西方净土的景象,突然一听,马上以他已经先入为主的那套认知体系就拒绝,不相信。
《庄子》讲,就叫拘虚之见。对井底的青蛙,告诉它大海的浩渺,它不相信。因为它井底之蛙已经习惯了有一洼水,有点土块:这是我生活的环境,这个环境是唯一的,这个环境是最好的,还有比我环境更大的地方吗?所以,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拘于虚也。虚,就是它所住的地方。你再跟它就讲天空的辽阔,它也不相信:抬眼一看,就不是三尺见方嘛,还有多辽阔哪?都是骗人的。它都会这样。所以人也一样,我们众生就被目前的知识、常识、经验所笼罩。脱离我常识、经验范围之外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没有这回事。别说界外的净土,就是一个穷人,跟他讲贵族生活,住的富丽辉煌,饮食几十道菜、上百道菜,服装是什么什么材质的,首饰什么材质的,他可能都不相信。
我们众生的经验、常识太多了。
一听极乐世界,“有极乐世界吗?还在三界外?三界内,我都不大相信,三界外更谈不上”。再一听说极乐世界不是十月怀胎诞生的,而是自莲华化生的,“哪有这回事啊?一切人都是要怀胎十月,哪有莲华化生”? 这个世间只有活个七八十岁,最多一百来岁,那说那个世界的寿命无量无边阿僧祇劫,摇摇头,“这肯定是讲神话,我们这个世间寿命最高的彭祖也就是八百岁,哪有恒河沙又恒河沙数的劫数的寿命呢”?一听极乐世界,说衣服、饮食、宫殿,念头一动就现前,那就他更哈哈大笑了:“哪有这回事?我们这世间得点衣服、房子这么艰难,你不去耕种,哪有粮食啊?你不赚钱,哪能买得到房子啊?现在房子这么贵,赚一辈子钱还买不到,哪有七宝宫殿?哪有这回事”!说极乐世界的无有众苦,但受极乐,是纯一的快乐,那他在这个世间很辛苦,很苦恼,偶尔有点快乐都夹杂着忧愁烦恼,说极乐世界有纯一的快乐,他是不相信的。 等等这些,这就是认知狭劣。
认知狭劣的人,他还比较的自负,尤其是有些学者,他不仅不相信,他还在批判。说这个都是宗教家为了挽救它的衰落的命运,拿这些极乐世界、天国兜售廉价的门票,挽救它衰败的命运的,完全是迷信,没有这回事。这在我们多少学者的笔下,不少人这么写啊。这是指教外的。
教内的人士呢?就是已经信佛的、已经修行的,由于他修的方法、法门是宗门教下,一听净土法门,他不相信。不相信,常常的一个观点就是轻视净土,说修净土法门的,都是愚夫愚妇所行之道,这是历来的都有这种观点。所以,“我根机很高,我不会修这个法门,这个法门太低了”。
莲池大师在明末的时候作《弥陀疏钞》,他就非常感慨,说这个佛说难信之法,他遇到了一些教内的一些观点,真的慨叹:佛说的非常真实。莲池大师把《阿弥陀经》判为圆教,而且跟《华严经》属于同类。于是就有教内很多声音出来了,说《阿弥陀经》毕竟是愚夫愚妇所施设的法门嘛,最多是方等时嘛,怎么能跟《华严经》相提并论?这种声音还很多。尤其有当时一个《华严经》的学者——曹鲁川居士,他研究三十多年《华严经》,他对于莲池大师这样的判摄非常不满。直接写信去挑起这个争论。写得洋洋洒洒,表达他——希望尊者以后为大众去讲佛法,遇到上根利智的人,你就要指上乘佛法,不要动不动就介绍这个愚夫愚妇之法。
因为在他眼里,净土法门是不入他的法眼的。说你这样说,就使那个大鹏与小树里面的小鸟,可以都各适其机,才能尽善尽美。说《佛华严经》乃无上一乘圆教,《法华经》跟他相比都略逊一筹,如果其他的经典,没有跟这个《华严经》相提并论的。现在尊者还把《阿弥陀经》跟《华严经》并称,这已经非常不妥当了。
他认为是朱紫混淆。那莲池大师,回信也很谦虚,但是对他的一些错误观点进行了驳斥,最后有一个希望:不肖与居士,同为华藏莫逆良友,而居士不察区区之心,复欲拉居士为莲胎骨肉兄弟,而望居士之不我外也。莲池大师这么悲心,希望他了解《华严经》,更了解净土法门的殊胜,希望他也跟自己一样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下曹鲁川居士的回信就更不客气了,他就完全地是张扬那种禅宗,来贬低净土。说在《楞严经》当中,观音耳根圆通被选上,《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下第;志公禅师说 “智者知心是佛,愚人乐往西方”——愚痴的人才好乐往生西方;净土是为一分执相的——就执著我识下劣凡夫而施设的,因为下劣凡夫修行修不上,上不了轨道,就好像失去水的鱼,马上就要干涸而死,所以不得不错将净土而安置之,所以属于化城。最后说,尊者要携我到极乐莲台,这可不是把人又捉到迷津里面去吗?这不是让我把黄金抛弃,去担一扁担草吗?弃金担草。这些观点都是具有代表性的。
印光大师作《净土决疑论》,它的发起的因缘也是那个上座师。印光大师假借红螺山慕莲法师著《弥陀要解便蒙钞》,有一天有个上座师来敲门,参学,他很欢喜来,就给了他著的《弥陀要解便蒙钞》。这个上座师翻了两页,就开始大发议论了,说这个《要解》一书,我曾经也看过。见到《要解》有这样的说法,什么《华严》奥藏,《法华》秘髓,一切诸佛之心要,菩萨万行之司南,皆不出于此《阿弥陀经》之外。
他说,这样的赞叹的话不胜枚举了,但它就是贬低宗教,过赞净土,谤正法轮,疑误众生。很气愤地说,真想不到蕅益大师以千古稀有之学识,不去弘扬直指人心之禅和止观,反而写这个《要解》以为愚妇愚夫之护身符,使得滔天之下的缁白二众,守净土一法而抛弃菩萨万行,取那个牛蹄的一点水而舍弃大海,同入迷途,永背觉路,断灭佛种,罪过弥天,欲报佛恩的人,当即把这个《要解》毁灭令尽,又怎么还为它作钞,还帮助它流通呢?这个上座师,上座都是出家二十年以上的比丘,自己声称自己通宗通教,眼空四海、誓证一乘的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愤心厉气,好像对着仇人一样的,这个观点在教内是很普遍的,可能现在还有。所以难信哪!现在教内有时候谈永明大师《四料简》,还有人说这是伪造的,不是永明大师讲的,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