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次接触佛法,到一步步走上出家的路,从高高在上的自傲和两指不沾阳春水的清闲到谦逊和亲力亲为的刚强,从小资的公子哥儿到一个愿意吃苦的小和尚……佛门青年才俊佛慧法师说,他的故事里,没有山高水远,只有从东南到西北的延绵,这种出家路途的连绵相续,如同地图上的1914.5公里这么近,却也像你我的一生那么长……
初次接触佛教
2008年,在朋友的推荐下,我参加了河北柏林禅寺的生活禅夏令营,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佛教。
彼时仍在读大学的我,并不觉得这会改变我的人生,只是觉得自己接触了一种以前并不熟悉的信仰,虽然感动,却也并不能感同身受。
就在生活禅夏令营的最后一天,寺院为我们播放了一部名为《一轮明月》的电影,片尾处濮存昕扮演的弘一大师缓步走在满是莲花灯的江南小桥上,目光有神且坚定。
那一刻,我想,佛法大概就是拂过大师身边的微风吧……之后我皈依了三宝,虽然没有深入学习,但也开始每天诵持《普门品》,希望能够从中获取生活的好运。
和所有大学生一样,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我忙于毕业设计、实习以及道别。同窗四年的好友相互间畅想着未来,轮到我的时候,我一时有些恍惚,竟也答不上来。
同学间有几个知道我信佛,便打趣说我会在寺庙中了此残生,于是谈话便在哄笑中结束了。
虽然当时我并不打算出家,但也确实因每日诵经的功德加持,对寺院有着亲近心,每每在实习间歇,会去周边寺院游览一番。
结缘西园寺
然后,我就留在了西园寺。
苏州西园寺,位于留园以西,门前便是流经千年的护城河,立于阊门外已然七百年。七百年世事沉浮,物是人非,留下的依然是那份静怡。
当我进入这座寺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里满足了我对寺院的所有想象:矗立于红尘富贵中,独处于清明无忧之中,大殿的佛像妙相庄严,罗汉堂的五百罗汉形态诙谐,西花园水流悠悠、不紧不慢。
我主动联系客堂,留在了西园寺弘法部做义工。这一留,便留了一年。
一年里,西园寺的师父们来来去去,偶尔向我普及一番佛法知识,也会因此在我面前由于对佛法见解的不同而拌嘴、辩论,竟也让我在无意间了知了佛法在不同时期的传承和不同宗派的观点。
这样一番经历,让我对不同宗门的观点,有着很大的包容性,对之后佛学院、平兴寺的深入学习,打下了很重要的基础。
只是那时候的我,当真是在每日的游戏、言语中一点点地填充着自己的知识,却从未想过出家。
安身兰州双林净院
2009年,我偶尔在网上看到了明贤法师重走唐僧路的消息,竟让自己也对西北地区的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又经一位法师介绍到了兰州。
兰州,气候干燥、风沙极大,佛教的发展不同于东南地区的富足,显得有些粗狂。而我所暂时安身的双林净院,便位于黄河边的伏龙坪。
伏龙坪地势虽然不高,但前饮黄河水,后摆皋兰山,犹如巨龙低头饮水之姿。寺院却不大,只如一个农家的院子,正殿是观音殿,两侧便是住房与厨房,除开进门一个药师殿,便别无他物了。
兰州那些日子,我便住在药师殿旁的小房子。那间小房子除开一张床,便只剩下转身之地了。原本打算好好四处游览的我,竟然就一下子安定在了这方小天地中。
由于寺院里只有两位师父,我就成了唯一一个居士,每天清晨四五点起床在佛前点灯、燃香,热上粥,然后与师父们上完早课,便开始打扫院子。但是兰州风沙极大,一个小小的院子,刚擦完的窗台,打扫一番回来,这个窗台就又染上了灰尘。
原本打算游历一番的我,竟然在无意间开始体验生活了,在家中连拖把都不曾摸过的我,还开始学着照顾师父们。
记得冬天的时候,我去烧锅炉,每次出来脸上都是黑黑的煤炭,有几次打喷嚏,鼻中也喷出一层黑灰色,那时的我狼狈万分,也真真实实地遭受着命运的毒打。有几日,我觉得自己实在太难,想要离开,却又抹不开面子,害怕别人说我吃不了苦,便又暗暗忍了下来。
有一次,寺院师父问我最佩服哪位祖师,我想起了柏林寺那场电影,弘一大师的身姿有一次浮现出来,于是我脱口而出,大赞弘一大师的德行。那位问话的师父低吟道,你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啊。
也许师父只是随口一说,我却怔住了,每天重复的生活,让我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弘一大师的风姿,从不是来自于一身大褂的清贫,而是人生目标的明确,所以他身上真正动人心魄的,也不是亦步亦趋的步伐,而是坚定不二的眼神。
观音菩萨出家日,终得剃度
到了一趟西北,我竟有些忘记了来时的路。既然如此,就从头开始吧。
我辞别了双林院的两位师父,回到家乡,想要从头开始,工作也好、考研也罢,学佛也好、修行也罢,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而非一味的享福或是吃苦。
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但思想却没有回来,每次为考试准备的时候,总会想到兰州两位师父,想到自己在那段日子里的改变,不论是高高在上的自傲,还是两指不沾阳春水的清闲,都化作了谦逊和亲力亲为的刚强。
我终于知道,我是想出家了,尽管出家的目的并不十分明确,也无远大的目标,但我就是想出家了,不因感情的失败,也不是事业的低谷,我只是想要一个让自己向弘一大师靠近的契机。
出家非易事,我简单收拾了东西,与亲友聊了一些,便背上书包,回到了兰州,去找寻自己的方向。
找寻出家的路,其实并非顺风顺水,我回到兰州,师父的态度也并不明确。我能做的,就是每日在药师佛前拜忏,才终于迎来了师父的肯定,在九月十九,观音菩萨出家日那一天为我剃度。
现在想来,出家一事着实是让看客失望。看客们总是希望故事的主人公经历了种种颠倒起伏之后大彻大悟,带着度化众生的大愿,满揣着众生的希望,走入佛门。
但那是电视剧才有的故事,每一个出家的人都有着自己故事,那些故事平淡无奇,却又意味深长。
出家岁月后的顿悟法性、慈悲济世,都是逐步修正后的结果,如同我从小资的公子哥儿变成一个愿意吃苦的小和尚,也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得到的改变。
没有哪一个因缘能促成我的出家,也没有任何一个因缘的缺失是无足轻重的,对佛法传承的寻求,对生命修正的追寻,都是出家的因缘,也都是坚持至今的动力。
我的故事里,没有山高水远,只有从东南到西北的延绵,这种出家路途的连绵相续,如同地图上的1914.5公里这么近,却也像你我的一生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