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功人,以为自己的工夫很好,能可以把得住,坐下来身、心轻安,工夫是清清爽爽的。自己心里以为:“好了!我的工夫把得住。”在我来说,太苦恼了!梦还没有梦到!对于有工夫用的人,还可以说是得少为足;但,你要行到得少的地方,才可这么说;少的地方还没有到,那能为足?
你这一种行处,尚不能说是一个用功的人,说什么为足?那么,要怎样才是用功的人?要:静中有工夫,动中亦有工夫,动、静均有工夫。这一种的行,是怎样行的呢?
若要静中的工夫做好,回头再做动中的工夫;这样做,三十年、五十年也做不好。何以呢?你将动、静分成两个,那里会做得好?静了的时候,动转的时间,关头的中间,要将工夫把得住,才可以说:动、静都不碍你,你亦不被动、静所碍。若是不在这个地方把持得住,静中用则被静转,动中用则被动转;能在动、静关头工夫不走失,可以说:动也动不到你,静也静不到你;任是红的、绿的,男的、女的,悉皆不被他转,才许你动、静一如。
虽然有这样的工夫,还要考究一下子,一天二十四小时,还能完全如是用吗?假如不能完全如是用,且问你:有几个时辰不如是用?有几个时辰如是用?若要二十四小时内有三、两个时辰不在工夫上用,我不敢保你了生死,亦不能说你有开悟的希望,不但我不敢保,释迦老子也不敢保;就是释迦老子站在这里,你们问他:“工夫,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吗?”
假使他说:“不要,一天有十个钟头,或二十个钟头用功就够了!要有五、六个小时的休息、休息,谈谈、说说。”很对的!我要问他:“二十个小时用功,是种的什么因?五、六个小时谈谈、说说,是种的什么因?”释迦老子有什么口开?故此我说工夫要这么用,释迦老子一定也说这么用才是的。那么,二六时中不间断的用,这一种工夫可以说算到家了?还没有,早得很!十分才有一分。
我这么一讲,你们到又以为:“宗门下的事太难,工夫用到这个地方,还说只有一分工夫,太难!太难!”对罢!因为你没有用功的知识,所以说难;若要有点知识的人,当然不说难,应当这么用。
为什么应当这么用?为什么说十分还只有一分呢?因为,二六时中,就算你的工夫恰当得很;但,一经有病,那就坏了!你们想想:有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工夫还恰当吗?病,大家都害过的;当害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恐怕连影子都没有!
我们研究研究:有病的时间,要用功不要用功?若说病来不要用功,你们讲可以,我是不敢讲;在我说:你们要用功;病中工夫用来,还要比平常恰当些才好。
为什么要恰当些?痛不知痛,苦不知苦,死,我不晓得,工夫明明白白的;热来、冷来虽是要命,我一丝也不知道,只晓得工夫比平常还要好;平常虽好,没有痛苦,工夫便没有这么得力。如是,可以说:动不到你,静不到你,害病也害不到你,才是好!这种工夫到了极顶罢!还没有,还只有十分二。这么一来,弄到那里去了?真把人弄昏了,太难!
我要告诉你们,要你们见到才对:任是动、静一如,病也病不到你,你还睡觉吗?睡熟了,做起梦来,工夫如何?你们大家想想:还恰当吗?我并不是说来难你们!梦,大家都会有的;若要睡下觉来,做起梦来,不要用功;我告诉你们,古人说:“业识茫茫,无本可据。”
这两句话怎么说?照这样说,睡梦一定要用功。若能在睡觉的时候,不知有睡觉,还会做梦吗?梦,也是“念佛是谁”。无论睡与不睡,一概不离工夫,才许你有相当的把握;还不能说是十分。
何以呢?古人云:“静中工夫十分,动中才有一分;动中工夫十分,睡梦中只有一分;睡梦中有十分,八苦交煎,生死临头,又只有一分。”这不是我讲的。工夫,必须用到临末关头有十分的把握,了生、脱死才有你的份。生前的工夫不用到死后,死后的工夫不用在生前;用,不能一直一个。
我这么讲,你们觉得宗门下的事太难,太难;都要摇头,似乎办不到,太难了!我说不然,你看到它这多么深,只要我们一个“念佛是谁”就行了!
一个“念佛是谁”,那里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们试验一下子看:“念佛是谁”提起来──在;歇下来就──不在。你们这么样做看看:“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放它;在这个时候,你们研究一下子,审核一下子:动还能碍它?静还能碍它?不论是有病,是睡梦,还有它的份吗?八苦交煎怕什么?这一个“念佛是谁”就送你到家。
这就是“一超直入”。虽然这么容易,这么直接,终归要你们“念佛是谁”做到:提起来在,放下来也在。用到这个地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