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经卷上

东晋平阳沙门释法显译

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毗耶离大林中重阁讲堂,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而与阿难,于晨朝时,着衣持鉢,入城乞食,还归所止,食竟洗漱,收摄衣鉢,告阿难言:「汝可取我尼师坛来,吾今当往遮波罗支提,入定思惟。」作此言已,即与阿难,俱往彼处。既至彼处,阿难即便敷尼师坛,于是世尊结跏趺坐,寂然思惟。阿难尔时去佛不远,亦于别处,端坐入定。

世尊须臾,从定而觉,告阿难言:「此毗耶离,优陀延支提、瞿昙支提、菴罗支提、多子支提、娑罗支提、遮波罗支提,此等支提,甚可爱乐。阿难!四神足人,尚能住寿满于一劫若减一劫,如来今者有大神力,岂当不能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尔时,世尊既开如是可请之门,以语阿难,阿难默然,而不觉知;世尊乃至慇懃三说,阿难茫然,犹不解悟,不请如来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利益世间诸天人民。所以者何?其为魔王所迷惑故。尔时,世尊三说此语,犹见阿难心不开悟,即便默然。

尔时,魔王来至佛所,而白佛言:「世尊!今者宜般涅槃,善逝!今者宜般涅槃。所以者何?我于往昔在尼连禅河侧,劝请世尊入般涅槃,世尊尔时而见答言:『我四部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犹未具足,又未降伏诸余外道,所以未应入般涅槃。』世尊今者四部之众,无不具足,又已降伏诸余外道,所为之事皆悉已毕,今者宜应入般涅槃。」于时,魔王如是三请,如来即便答言:「善哉!我于往昔,在尼连禅河侧,已自许汝,以四部众未具足故,所以至今;今已具足,却后三月当般涅槃。」是时,魔王闻佛此语,欢喜踊跃,还归天宫。

尔时,世尊即便捨寿,而以神力住命三月。是时,大地十八相动,天鼓自鸣,以佛力故空中唱言:「如来不久当般涅槃。」诸天人众,忽闻此声,心大悲憹遍体血现。

是时,世尊即于彼处,而说偈言:

「一切诸众生,  皆随有生死,
 我今亦生死,  而不随于有,
 一切造作行,  我今欲弃捨。」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默然而住。是时,阿难见大地动,心大惊怖,而自念言:「今者何故忽有是相?如此之事非为小缘,我今当往谘问世尊。」作此念已,即从座起,到于佛前,头面礼足白言:「世尊!我向于彼,别处思惟,忽见大地十八相动,又闻空中天鼓之声,心大怖惧,不知此相,是何因缘?」

佛言:「阿难!大地震动,有八因缘:一者大地依于水住,又此大水依风轮住,又此风轮依虚空住,空中有时勐风大起,吹彼风轮,风轮既动,彼水亦动,彼水既动,大地乃动;二者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有修神通,始成就者,欲自试验,故大地动;三者菩萨在兜率天,将欲来下,降神母胎,故大地动;四者菩萨初生,从右胁出,故大地动;五者菩萨捨于王宫,出家学道,成一切种智,故大地动;六者如来成道,始为人天转妙法轮,故大地动;七者如来捨寿,以神通力住命而住,故大地动;八者如来般涅槃时,故大地动。阿难!当知地动因缘,有此八事。

「阿难!有八部众,一者刹利、二者婆罗门、三者长者居士、四者沙门、五者四天王、六者忉利天、七者魔王、八者梵王,此八部众,我观其根应得度者,随所现形,而为说法,彼亦不知是我所说。阿难!有八胜处,一者内有色想外观色少境界、二者内有色想外观色无量境界、三者内无色想外观色少境界、四者内无色想外观色无量境界、五者观一切色青、六者观一切色黄、七者观一切色赤、八者观一切色白,此是行者上胜之法。复次,阿难!有八解脱,一者内有色想外观色、二者内无色想外观色不净思惟、三者净解脱、四者空处解脱、五者识处解脱、六者无所有处解脱、七者非想非非想处解脱、八者灭尽定解脱,此亦复是行者胜法。若能究竟此等法者,即于诸法,自在无碍。

「阿难!知不?我于往昔,初成道时,度优楼频螺迦叶,在尼连禅河侧。尔时,魔王来至我所,而请我言:『世尊!今者宜般涅槃。善逝!今者宜般涅槃。何以故?所应度者皆悉解脱,今者正是般涅槃时。』如是三请,我即答言:『今者未是般涅槃时。所以者何?我四部众未具足故,所应度者皆未究竟。诸外道众,又未降伏。』如是三答,魔王闻已,心怀愁憹,即还天宫。向者又来,而请我言:『世尊!今者宜般涅槃。善逝!今者宜般涅槃。所以者何?我于往昔,在尼连禅河侧,劝请世尊而般涅槃,世尊尔时即答我言:「我四部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犹未具足,又未降伏诸余外道,是以未应入般涅槃。」世尊!今者四部之众,无不具足,又已降伏诸余外道,所为之事皆悉已毕,今者宜应入般涅槃。』魔王乃至如是三请,我即答言:『我于往昔,在尼连禅河侧,已自许汝,以四部众未具足故,所以至今。今已具足,却后三月,当般涅槃。』魔王闻我作此语已,欢喜踊跃还归天宫。我既于此受魔请已,即便捨寿,住命三月,以是因缘,大地震动。」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心大悲憹徧体血现,涕泣流泪,而白佛言:「唯愿世尊!哀愍我等,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利益世间诸天人民。」如是三请。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非是请如来时。所以者何?我已许魔,却后三月,当般涅槃。汝今云何而请住耶?阿难,汝侍我来,颇曾闻我说二言不?」

阿难白佛:「实不曾闻天人之师有二言也。我于往昔曾闻,世尊为四部众,而说法言,四神足人,则能住寿,满足一劫若减一劫,况复如来,无量神力自在之王!今更不能住寿一劫若减一劫,而便捨寿,住命三月。唯愿世尊!哀愍我等,住寿一劫若减一劫。」

尔时,世尊答阿难言:「我今所以便捨寿者,正由汝故。所以者何?我前于此向汝说言:『四神足人,尚能住寿,满足一劫若减一劫,如来今者有大神力,岂当不能住寿一劫若减一劫。』乃至如是慇懃三说,开劝请门,而汝默然,曾不请我,住寿一劫若减一劫。是故,我今住命三月,汝今云何方请我住!」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决定知佛入般涅槃,不可劝请,心生苦痛,闷绝懊憹,泣涕流连,不能自胜。尔时,世尊既见阿难生大苦憹,而以梵音安慰之言:「阿难!汝今勿生忧悲,有为之法皆悉如是,一切合会无不别离。」

世尊即便而说偈言:

「一切有为法,  皆悉归无常,
 恩爱和合者,  必归于别离,
 诸行法如是,  不应生忧憹。」

于是,阿难流泪而言:「天人之师无上大尊,不久应当入般涅槃,我今云何而不忧憹?」即便拍头高声唱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众生不久,失于慈父!」

尔时,世尊又告阿难:「汝今不应生于忧憹,设住一劫若减一劫,会亦当灭,有为之法,性相如是,汝勿于我独生苦也。我今欲还重阁讲堂,汝可取我尼师坛来。」于是,世尊即与阿难俱,共还归重阁讲堂。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可语,此大林中,重阁讲堂,诸比丘众,皆悉令往大集讲堂。」阿难奉勅,即便普语诸比丘众,世尊皆令往大集堂。比丘集已,阿难白佛:「诸比丘众悉皆已集。唯愿如来,自知其时。」

尔时,如来从重阁讲堂,往大集堂,敷座而坐,告诸比丘:「我昔为汝所说诸法,常思惟之,诵习勿废。净修梵行,护持禁戒,福利世间诸天人民。诸比丘!我昔为汝说何等法,汝思惟之,勿生懈怠。三十七道品法,所谓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圣道分,汝应修习精勤思惟,此法能令到解脱处。复次,比丘,一切诸法皆悉无常,身命危脆犹如惊电,汝等不应生于放逸。汝等当知,如来不久,却后三月,当般涅槃。」

尔时,世尊即说偈言:

「我欲弃捐此,  朽故之老身,
 今已捨于寿,  住命留三月。
 所应化度者,  皆悉已毕竟,
 是故我不久,  当入般涅槃。
 我所说诸法,  则是汝等师,
 顶戴加守护,  修习勿废忘,
 汝等勤精进,  如我在无异。
 生死甚危脆,  身命悉无常,
 常求于解脱,  勿造放逸行。
 正念清净观,  善护持禁戒,
 定意端思惟,  摄情于外境。
 若能如此者,  是则护正法,
 自到解脱处,  利益诸天人。」

尔时,诸比丘闻佛此语,心大苦痛,涕泣交流,遍体血现,迷闷懊憹,而白佛言:「世尊!唯愿住寿!勿般涅槃!利益众生,增长人天。唯愿住寿!勿般涅槃!开诸众生智慧之眼。一切众生堕于黑暗,唯愿如来,为作明照!一切众生皆悉漂没生死大海,唯愿如来,为作舟航!」举手拍头,搥胸大叫:「呜呼!苦哉!如来不久当般涅槃,一切众生,何所归依?」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一切诸法,皆悉无常,恩爱合会,无不别离。汝等不应请我住世。何以故?今者非是劝请我时,向为汝等略说法要,当善奉持如我无异。」日既晚暮,世尊即与阿难俱共还归重阁讲堂。

尔时,世尊既至明旦着衣持鉢,而与阿难入城乞食;既得食已,即便还归重阁讲堂,食讫澡漱,与诸比丘,往乾荼村。路经毗耶离城,世尊回顾,向城而笑。阿难即便头顶礼足,而问佛言:「无上大尊!非无因缘而妄笑也。」佛即答言:「阿难!我今所以向城笑者,正为最后见此城故。」

当于如来说此言时,虚空之中,无云而雨。于是阿难复白佛言:「世尊!甚为奇特!虚空清净,无有气翳,忽然而降如此密雨。」佛告阿难:「汝知之不?虚空诸天,闻我说言最后见于毗耶离城,心大懊憹,悲感涕泣,此是天泪,非为雨也。」

尔时,阿难及诸比丘,闻佛此语,心复悲憹,闷绝躃地,而白佛言:「今者天人,极大苦痛,世尊云何而欲委捨般涅槃耶?」尔时,如来即以梵音而安慰之:「汝等不应生于忧苦。」诸比丘言:「世尊今者,最后见于毗耶离城,不久便当入般涅槃,我等云何而不忧苦!」如是展转,人人相告,乃至声彻诸离车等。

时,诸离车,闻此语已,心怀悲憹,遍体血现,举手拍头,搥胷大叫:「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众生于今无所归依。」互相语言:「我等今者,应往佛所劝请世尊,住毗耶离,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利益世间诸天人民。」即便严驾疾往佛所,既出城门遥覩如来,又见阿难及诸比丘,涕泣流连,闷绝懊憹,诸离车等,倍增悲恸,前诣佛所,头面礼足,而白佛言:「世尊今者欲般涅槃,一切众生,失智慧眼,方当在于黑暗之中,云何能见所应行处?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如是三请。佛即答言:「有为之法,皆悉无常,设住一劫若减一劫,亦归无常。」

尔时,如来即说偈言:

「须弥虽高广,  终归于消磨,
 大海虽渊旷,  会亦还枯竭。
 日月虽明朗,  不久则西没,
 大地虽坚固,  能负荷一切。
 劫尽业火然,  亦复归无常,
 恩爱合会者,  必归于别离。
 过去诸如来,  金刚不坏身,
 亦为无常迁,  今我岂独异。
 诸佛法如是,  汝等不应请,
 勿偏于我上,  而更生忧恼。」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告诸离车:「汝等可止啼泣之情,谛听如来最后所说。」诸离车言:「善哉!世尊!愿乐欲闻。」于是如来,敷尼师坛,结跏趺坐,诸比丘众,及以离车,强自抑忍,各坐一面。

尔时,世尊告离车言:「汝等当知,有七种法,日就增进,而不减损。一者欢悦和同,无相违逆;二者共相晓悟,讲论善业;三者护持禁戒,及持礼仪;四者恭敬父母及余尊长;五者亲戚和睦,各相承顺;六者国内支提,修理供养;七者奉持佛法,亲敬比丘及比丘尼,爱护优婆塞及优婆夷。如是七法,若受行者,令人威德日就增进,国土炽盛,人民丰乐。汝等从今至尽形寿,当奉持之,无得懈怠。」时诸离车,即白佛言:「我等若于此七法中,修行一事,尚能令我威德增进,况复具足修行七法!善哉!世尊!我等今者,便得福利,当尽形寿奉持不忘。」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从今亦当修习七法之行。一者欢悦和谐犹如水乳;二者常共集会讲论经法;三者护持禁戒,不生犯想;四者恭敬于师及以上座;五者料理爱敬,阿练比丘;六者劝化檀越,修营三宝所止住处;七者勤加精进,守护佛法。汝等当知,若有比丘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进。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修。一者不如白衣营资生业;二者不作戏论调谑之言;三者不乐睡眠废于精勤;四者不论世间无益之事;五者远恶知识,近于善友;六者正念,不生邪想;七者若于佛法有所得者,更求胜进。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于佛法僧,生坚固信;二者有惭;三者有愧;四者心常乐于多闻;五者心不轻躁;六者乐闻经义;七者乐修智慧。汝等若能修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觉意法,汝等当行。一者择法、二者精进、三者喜、四者念、五者定、六者猗、七者捨,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一者观于无常、二者观于无我、三者观于不净、四者观苦、五者不乐世间、六者不着五欲、七者勤修寂灭,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身常行慈;二者口常行慈;三者意常行慈;四者若有檀越种种布施,平等分与无使有偏;五者于深妙法,乐说不厌;六者不以世间典籍而教于人;七者见非同学,不生憎嫉。汝等若能修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于九部法,善能分别;二者善解其义;三者行道诵习,皆得其时;四者行住坐卧,善得仪中;五者为人说法,并自量忖,以其所长,而以教人;六者若婆罗门、刹利、长者居士,来欲听法,当善筹量,随根为说;七者善别愚智。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则能守护我之正法。」

尔时,国中诸离车妻,闻佛不久当般涅槃,今者最后见毗耶离,心大懊憹,悲泣流连,各与五百眷属,各办五百乘车,载供养具,种种庄严,车牛白者,悬素幡盖,如是玄黄,各随牛色,次第出城,往至佛所。尔时,世尊遥见彼来,告诸比丘:「汝等见此诸离车妻,前后导从,极严丽不?」比丘答言:「唯然见之。」佛告比丘:「此毗耶离离车长者,及以其妻,出入之仪,甚为光饰,与忉利天,等无异也。」

时,离车妻既到佛所,头面礼足,悲泣流连,不能自胜,以诸供具,而供养佛白言:「世尊!唯愿住寿教化众生。世尊今若般涅槃者,我等盲瞑,永无开悟。受生薄福,为此女身,恒有限碍,不得自在,无缘而数亲近世尊。世尊便欲般涅槃者,我等善根日就减损。」

尔时如来而答之言:「汝等从今至尽形寿,精勤持戒,如人护眼,意念端直,勿生谄嫉,此便即是,常得见我。」诸离车妻,闻佛此语,倍增悲绝,不能自胜,却坐一面。

尔时,菴婆罗女,颜容端正世界第一。闻佛不久当般涅槃,最后见于毗耶离城,心怀悲懊,涕泣交流,即与五百眷属,严五百乘车,次第出城,往诣佛所。尔时,世尊!遥见彼来,告诸比丘:「菴婆罗女今来诣我,形貌殊绝,举世无双,汝等皆当端心正念,勿生着意。比丘!当观此身,有诸不净,肝、胆、肠、胃、心、肺、脾肾、屎、尿、脓血,充满其中。八万户虫,居在其内。发毛爪齿,薄皮覆肉,九孔常流,无一可乐。又复此身,根本始生,由于不净。此身所可往来之处,皆悉能令不净流溢,虽复饰以凋綵,熏以名香,譬如宝瓶中藏臭秽。又其死时,膖胀腐烂,节节支解,身中有虫,而还食之,又为虎狼鵄枭鵰鹫之所吞噬。世人愚痴,不能正观,恋着恩爱,保之至死,横于其中而生贪欲;何有智者,而乐此耶?」

尔时,世尊即说偈言:

「虽复佩璎珞,  香华自严饰,
 屎尿及唾洟,  不净藏其内。
 众生保惜之,  迷惑不觉悟,
 犹如灰覆火,  愚人蹈其上;
 智者当远离,  勿生染着心。」

尔时,菴婆罗女到于佛前,头面礼足,以诸供具,而供养佛,衔泪呜咽,而白佛言:「唯愿世尊!住寿住世,不般涅槃,利益世间诸天人民!世尊若定般涅槃者,一切众生,无复奖道,犹如婴儿失于慈母。」

尔时,世尊而告之言:「一切诸行,性相如是,汝今不应生于悲憹。」世尊即便普为来众而说法言:「汝等从今护持禁戒,勿得亏犯。破戒之人,天龙鬼神,所共憎厌!恶声流布,人不憙见,若在众中,独无威德。诸善鬼神,不复守护。临命终时,心识怖惧,设有微善,悉不忆念,死即随业受地狱苦,经历劫数,然后得出,复受饿鬼畜生之身,如是转转无解脱期。比丘持戒之人,天龙鬼神,所共恭敬。美声流布,闻彻世间。处大众中,威德明盛。诸善鬼神,常随守护。临命终时,正念分明,死即生于清净之处。」当于如来说此法时,六万八千那由他天人八部,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六十比丘,漏尽意解,成阿罗汉。

尔时,世尊告诸离车及与其妻,并菴婆罗女:「我今欲进乾荼村中,汝等可各还归所止。当知,诸行皆悉无常,但当修行我所说法,勿如婴儿涕泣悲憹。」世尊即便从座而起。

时,诸离车及与其妻、菴婆罗女,闻佛此言,搥胸拍头,号咷大叫,缘路随佛不肯旋返。世尊既见恋慕情深,非是言辞所可安慰,即以神力,化作河水,涯岸深绝,波流迅疾。时,诸离车及以眷属、菴婆罗女,既见如来与比丘众,在彼河岸,倍增悲恸,闷绝躃地,而以微声,共相谓言:「是处那忽有此大河,而复乃尔波湍惊急?当是如来见于我等随从不捨,而故作此,绝行道耳!」时,诸离车及以其妻、菴婆罗女,既不得度,心倍踊跃,俛仰哽咽,绝望乃还。

尔时,如来至乾荼村北林中住,告诸比丘:「汝等当知,有四种法:一戒、二定、三慧、四解脱,若不闻知此四法者,斯人长夜在生死海。我于往昔,若不闻知此四法者,不能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于是世尊即说偈曰:

「戒定慧解脱,  我若不久闻,
 不能疾得证,  无上正真道。
 汝等宜精进,  修习此四法,
 能断生死苦,  天人上福田。」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为诸比丘,分别广说此四法义。当于如来说此法时,千二百比丘,即于诸法,漏尽意解,成阿罗汉。

尔时,世尊与诸比丘,即从座起,趣于象村、菴婆罗村、阎浮村乃至到于善伽城。到彼城已,与诸比丘,前后围绕,在一处坐。于是,世尊告诸比丘:「有四圣谛,当勤观察。一者苦谛、二者集谛、三者灭谛、四者道谛。比丘,苦谛者,所谓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汝等当知,此八种苦,及有漏法,以逼迫故,谛实是苦。集谛者,无明及爱,能为八苦而作因本。当知此集,谛是苦因。灭谛者,无明、爱灭,绝于苦因。当知此灭,谛实是灭。道谛者,八正道:一正见、二正念、三正思惟、四正业、五正精进、六正语、七正命、八正定。此八法者,谛是圣道。若人精勤,观此四法,速离生死,到解脱处。汝等比丘,若于此法,已究竟者,亦当精勤为他解说。我若灭后,汝等亦应勤思修习。」当于如来说此法时,五百比丘,漏尽意解,成阿罗汉。虚空诸天,其数四万,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有四决定说。一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佛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应随所闻善自思惟,为修多罗,为是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耶?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者,宜应受持,称赞善哉。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无此法者,不应受持,亦勿称赞,当知此法,非我所说。二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于某处比丘僧众,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随所闻法善自思惟,为修多罗、为是毗尼、为是法相,有此法耶?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者,宜应受持,称赞善哉。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无此法者,不应受持,亦勿称赞。当知此法非我所说,亦复非彼比丘众说。三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彼某僧伽蓝某阿练若住处,众多上座比丘,悉皆多闻,聪明智慧,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应随所闻,善思惟之,为修多罗、为是毗尼、为是法相中有此法耶?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者,宜应受持,称赞善哉。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无此法者,不应受持,亦勿称赞。当知此法,非我所说。四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某僧伽蓝某阿练若住处,有一上座比丘,智慧多闻,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应随所闻,善思惟之,为修多罗、为是毗尼、为法相中有此法耶?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者,宜应受持,称赞善哉。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无此法者,不应受持,亦勿称赞。当知此法,非我所说,汝等宜应善分别此四决定说,又亦以此分别说法,传授余人。设我在世,及般涅槃,虚伪真实,以此知之。」时,诸比丘而白佛言:「善哉!世尊!我等从今当能分别佛说魔说。」

尔时,世尊与诸比丘,从座而起,趣鸠娑村。到彼村已,与比丘众,前后围绕,坐一树下。时彼村中,诸婆罗门、长者居士,闻佛至已,皆悉驰竞,来诣佛所,头面礼足,却坐一面,而白佛言:「世尊!今者与诸比丘,故来此村,别有余趣?」于是,如来即答之言:「我却后三月,当般涅槃,从毗耶离城,遍历村邑,次第到此。」尔时,诸人,闻佛此语,悲泣懊憹,闷绝躃地,举手拍头,搥胸大叫,唱如是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我等不久,失所归导。」垂涕白言:「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尔时,世尊而答之言:「汝等不应生此悲憹,所以者何?有为之法,性相如是。汝等可捨忧憹之情,静心听我最后所说。」于是诸人,强自抑忍,低头默听。

时,彼座中有一婆罗门,名弗波育帝,聪明智慧博闻强记。尔时如来,即告之言:「汝等当知,在家之人,有四种法,宜应修习。一者恭敬父母,尽心孝养;二者恒以善法,训导妻子;三者愍念僮僕,知其有无;四者近善知识,远离恶人。汝等若恒行此四法,现世为人之所爱敬,将来所生,常在善处。复次,弗波育帝,在家之人,有四乐法。一者不负他财,无惭愧色;二者极大巨富,自惜不用,父母、妻子、亲戚、眷属皆不给与,又不供养沙门婆罗门;三者极大巨富,身着丽服,口恣上味,供养父母,亲戚眷属皆悉给与,奉事沙门及婆罗门;四者身、口、意业,竝不为恶,聪明智慧,乐欲多闻。汝等当知,在家之人,虽复有此四种之乐,而不负他债及以悭贪,此法名为最下之乐;好行布施,名为中乐;身、口、意业不造于恶,聪明智慧,乐于多闻,此法名为上胜之乐。」

尔时,如来而说偈言:

「不负债及悭,  斯名为下乐,
 有财行布施,  此名为中乐。
 身口意业净,  智慧乐多闻,
 此则为上乐,  慧者之所行。
 汝等从今日,  乃至尽形寿,
 长幼互相教,  行此中上法。」

大般涅槃经卷中

尔时,弗波育帝等而白佛言:「世尊!我等从今以中上法,互相开导。」于是,弗波育帝等五百人,即于佛前,受三归依并及五戒。弗波育帝等,重白佛言:「唯愿世尊及比丘僧,明受我供。」于时,如来,默然许之。弗波育帝等,知佛许已,即从座起,与其来众,礼佛而退。还到其舍,通夕办好香美饮食,既至明日,食时将到,遣信白言:「唯愿世尊!自知其时。」于是,如来与比丘僧,前后围绕,往诣其舍,次第而坐。弗波育帝,见佛及僧悉安坐已,便起行水,手自斟酌,诸美饮食。余婆罗门长者居士,有五百人,各賷美馔,亦在其舍,共供养佛。

时,诸比丘当于食上,有不善摄身威仪者,诸婆罗门长者居士,既见之已,心不欢喜。尔时,世尊知众人心,而普告言:「汝等当知,如来正法,深旷如海,不可测量,又复大海,有诸众生,身体极大,长万六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八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四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千踰阇那、或复身长一寸半寸,乃至极微,如来法海,亦复如是。其中或有得阿罗汉,具足三明及以六通,有大威德福天人者;其中亦有得阿那含者、斯陀含者、须陀洹者,亦复有得四果向者,乃至亦有凡夫之人未得法利者;是故汝勿于法海中而生碍心。」

于是世尊而说偈言:

「一切众川流,  皆悉归大海,
 若饭佛及僧,  福归己亦然。」

尔时,如来说此偈已,又为众人,说种种法。于时,弗波育帝等五百人,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尔时,世尊与比丘僧,从座而起,更复前行,趣波波城。弗波育帝等五百人,悲号啼泣,奉送如来,徘徊顾慕,绝望乃返。

尔时,世尊既至彼城。彼城之中,有工巧子,名曰淳陀,其人有园,极为闲静;如来即便与诸比丘,前后围绕,往住彼园。是时淳陀,闻佛及僧来其园中,欢喜踊跃,不能自胜,与其同类,俱诣佛所。头面礼足,却住一面,而白佛言:「不审世尊!何缘来此?有他趣耶?」尔时,世尊即答之言:「我今所以来至此者,不久应当入般涅槃,是以故来,最后相见。」是时,淳陀及其同类,闻佛此语,心大悲憹闷绝于地,良久微声而白佛言:「世尊今者捨诸众生,不慈念耶!云何便欲入般涅槃?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即又拍头搥胸大叫,作如是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一切众生,从今以后,没生死海,未有出期。所以者何?无上导师般涅槃故。」

尔时,世尊告淳陀言:「汝今不应生苦憹也。一切诸行法皆如是,悉为无常之所迁变,合会恩爱,必有别离。是故汝今勿生忧憹。」

尔时,淳陀即白佛言:「我今亦知诸行无常,合会恩爱,皆悉别离。然无上尊,当般涅槃,我今云何而不悲憹!」

尔时,世尊即为淳陀,说种种法。淳陀闻已,忧悲小歇,便从座起,整身威仪,偏袒右肩,顶礼佛足白言:「世尊唯愿,明日受我薄供。」世尊即便默然许之。尔时,淳陀知佛许已,礼足而退淳陀还舍,通夕办于多美饮食。至明食时,遣信白佛:「唯愿世尊!自知其时。」于是,如来与诸比丘,前后围绕,往诣其舍,次第就坐。是时,淳陀见佛坐已,即便行水,手自斟酌,下诸精馔。世尊及僧,食竟洗鉢,还归本坐,淳陀亦坐。

尔时,世尊告淳陀言:「汝今已作希有之福,最后供饭佛比丘僧,如此果报,无有穷尽。一切众生,所种诸福,无有能得等于汝者。宜应自生欣庆之心,我今最后受汝请讫,更不复受他余供饭。」

尔时,世尊即说偈言:

「汝今已建立,  希有之功德,
 最后得供饭,  佛及比丘僧,
 功德日增长,  永无穷竭时。
 汝今宜自应,  深生欣庆心,
 一切所造福,  无有等汝者。」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即语阿难:「我今身痛,欲疾往彼鸠尸那城。」尔时,阿难与诸比丘并及淳陀,闻佛此语,生大苦痛,号泣流连,不能自胜。于是,世尊即从座起,与诸比丘前后围绕,趣向彼城。尔时,淳陀亦与眷属随从如来,世尊中路止一树下,语阿难言:「我于今者,极患腹痛。」即将阿难,去树不远,而便下血。既还树下,而勅阿难:「汝可取我僧伽梨衣,四叠敷地,我欲坐息,不堪复前。」阿难受勅,世尊即便坐息树下,又告阿难:「我今患渴,汝可往至迦屈嗟河,取净水来。」阿难答言:「向有商人,五百乘车,从河而过,其水必浊,恐不堪饮。」如是再三,勅于阿难,阿难然后持鉢而去。既到河上,见水澄清,心大怖惧,身毛皆竪,而自念言:「我于向者,见诸商人,五百乘车,经此水过,意谓犹浊,不言便清,致令屡逆如来之勅。」即持水归而以供奉,作如是言:「甚奇世尊!向见商人,五百乘车,从河而度妨于前后,十日之中犹未应清,世尊神力,俄尔之顷,而便澄洁。」世尊即便受水饮之。

尔时,有一满罗仙人之子,名弗迦娑,是彼迦兰仙人弟子。从鸠尸那,诣波波城,忽于中路,而见如来坐息树下,合掌问讯却坐一面,而白佛言:「夫出家法,坐禅之业最为第一,调伏情根,使心不乱,专精寂静,莫能惊恐。所以者何?忆念往昔随从我师迦兰仙人,行于道路,既患疲乏,近于路侧,止息树下,我师即便坐禅思惟。当尔之时,有诸商人,乘五十乘车,从前而过,我师尔时犹故寂默,身不动摇,如是良久,方从禅起。我即便往而白师言:『尊向在此坐禅之时,有诸商人,五十乘车,经前而过,声如雷震,不审尊向为见之不?』师答我言:『都无所见。』又复问言:『闻其声不?』亦答:『不闻。』即复白言:『尊今衣上所以有此尘土污者,是彼车过故致尔耳。』我于尔时,深生奇特,知坐禅法极可敬重。善摄情根无能乱者。」

尔时,世尊答弗迦娑:「汝向所说,非为奇特。所以者何?若复有人,非是熟眠,亦复不入于灭尽定,端心坐禅,五百乘车从其前过,此人于时不觉不闻,如是乃可名为奇特。复次,弗迦娑,斯亦未足为大奇特,若复有人,正念坐禅,遇天霹雳雷电震曜。时,有耕者兄弟二人,闻此惊怖,应声而死,又有四牛,亦皆顿绝;而坐禅者,不觉不闻。斯可得名为奇特不?」弗迦娑言:「五百乘车,从前而过,不觉不闻,已为奇特,况复霹雳震曜动地,而不闻觉,极为希有!」

尔时,世尊告弗迦娑:「我于往昔,在阿车摩村,于一树下端坐思惟。时,有商人五百乘车,经我前过,而我禅思不觉不闻。诸商人等,经过良久,我方出定。时,彼商人遥见我起,皆悉竞来,见我身上尘坌污衣,即便拂之,而问我言:『我等向者,五百乘车从此而过,世尊见不?』即便答言:『我不见也。』彼复问言:『世尊自可闭目不视,为闻声不?』我又答言:『亦不闻声。』商人又问:『世尊为眠?为是入于灭尽定耶?』我又答言:『我向不眠,亦非入定。但在禅思,故无闻见。』彼诸商人闻我此言,极生奇特叹未曾有,而作是言:『坐禅之力,乃能如此。』我即为其说种种法。时,彼商众悉于诸法,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复次,弗迦娑!我于往日,在彼村侧田间独坐,寂默禅思。不久忽然天大霹雳,雷电风雨震动天地。时,有耕者兄弟二人,忽闻此声,同共怖死;又有四牛,亦复顿绝。时,彼村人闻有耕者二人怖死,或是父母、妻子、知识,合村相随,涕泣来看。我于尔时,方从禅觉,见地泥水,又有众人,集聚号哭。有一人来,我即问言:『何故人众聚此悲泣。』彼人答言:『世尊!向者不觉雷电霹雳声耶?我村之中,兄弟二人在此而耕,同时为于霹雳所杀,及以四牛亦皆俱死,云何世尊而不觉知?如来向者为是得眠?为是入于灭尽定耶?』即答之言:『我向不眠,亦不入定,端寂坐禅,故不闻耳。』是时,彼人闻佛此语,深生奇特叹未曾有,心自念言:『坐禅乃有如此之力。』我即为其种种说法。既闻法已,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时,弗迦娑闻佛此言,生希有心,而白佛言:「本见我师坐禅之时,五十车过,而不闻知,谓为奇特。今者如来说此二事,百千万倍不可为比,如来禅力不可思议。」即便从佛受三归依。如来为说种种妙法,其闻法已,心开意悟,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语侍人:「汝可取我金色劫贝二张持来,我欲上佛。」侍人奉勅,即取将来。时,弗迦娑手执劫贝,长跪佛前而作是言:「我今以此奉上世尊,唯愿哀愍,即赐纳受。」

尔时,世尊答弗迦娑:「我今为汝受取一张,可以一张施于阿难。所以者何?阿难日夜,亲侍我侧,且又今日,看我疾病。若有施主,施于病人及看病者,斯则名为满足大施。」时,弗迦娑闻佛此语,欢喜踊跃,即以一张置佛足下,又持一张,至阿难所,长跪白言:「我今以此奉施尊者,唯愿纳受。」阿难答言:「善哉!善哉!汝今能信天人师言,令汝长夜永得安乐,我为汝受。」于是,弗迦娑还至佛所,如来即复为说诸法,其闻法已,得阿那含果。时,弗迦娑复白佛言:「我今欲于佛法出家。」佛即唤言:「善来比丘。」须发自落,袈裟着身,即成沙门,得阿罗汉。

尔时,如来从其面门,放种种光,青黄赤白,颇梨红色。于是阿难顶礼佛足,长跪叉手,而白佛言:「不审世尊!有何因缘,而现此瑞?」

佛即答言:「阿难!当知我有二时,放大光明。一者在菩提树欲成佛时放大光明,二者欲般涅槃放大光明。阿难!知不?我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尽于夜分般涅槃时,亦复如是。汝今当知,我于今者,后夜分尽,在鸠尸那城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入般涅槃。」说此语已,诸比丘众虚空诸天,悲号啼泣不能自胜。

尔时,世尊与比丘众,到迦屈蹉河,世尊即便入河洗浴。洗浴讫已,共比丘僧,坐于河侧。尔时,淳陀心自咎责:「世尊因受我之供饭,而患腹痛,欲般涅槃。」尔时,世尊知淳陀心,告阿难言:「汝今当知,一切众生,勿自责言:『如来因受我之供饭,致使身患而般涅槃。』所以者何?如来出世,有二种人,获福最上。一者欲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而来奉施;二者如来临欲般涅槃时,最后供饭。此二人福正等无异,所获果报不可称计,如此二施,难可值遇,如优昙鉢花时时乃有。」尔时,世尊即告淳陀:「汝今心意正有此念,不应自生如此悔责,已获无上难得之宝,宜应自生庆幸之情。百千万劫,佛名难闻。虽得闻名,见佛又难。虽得见佛,供养又难。虽得供养,在此二施,亦又甚难。汝今已果,不久当获辩才智慧色力寿命。」尔时,淳陀闻佛此语,心生欢喜不能自胜,而白佛言:「快哉!世尊!我今已得如此大利。」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布施者获福,  慈心者无怨,
 为善者消恶,  离欲者无恼。
 若行如此行,  不久般涅槃。」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告淳陀言:「汝今应以最后施福,广为人说,令得闻者长夜获安。」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我今欲进鸠尸那城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阿难白言:「唯然!世尊。」于是,如来与诸比丘,前后围绕,而便进路,渡熙连河,住鸠尸那城力士生地娑罗林外,语阿难言:「汝可往至娑罗林中见有双树,孤在一处洒扫其下,使令清净,安处绳床,令头北首,我今身体极苦疲极。」尔时阿难及诸比丘,闻佛此语,倍增悲绝。阿难流泪奉勅而去,至彼树下洒扫敷施,皆悉如法,还归白言:「洒扫敷施,皆悉已毕。」尔时,世尊与诸比丘,入娑罗林,至双树下,右脇着床,累足而卧,如师子眠,端心正念。

尔时,双树忽然生花,堕如来上,世尊即便问阿难言:「汝见彼树非时生花供养我不?」阿难答言:「唯然,见之。」尔时,诸天龙神八部,于虚空中,雨众妙花、曼陀罗花、摩诃曼陀罗花、曼殊沙花、摩诃曼殊沙花,而散佛上,又散牛头栴檀等香,作天伎乐、歌呗赞叹。佛告阿难:「汝见虚空诸天八部供养我不?」阿难白言:「唯然,已见。」世尊又复告阿难言:「欲供养我报于恩者,不必以此香花伎乐。净持禁戒、读诵经典、思惟诸法深妙之义,斯则名为供养我也。」

尔时,有一比丘,名优波摩那,如来昔日未取阿难为侍者时,其恒执事看视如来。时,优波摩那既见如来卧双树下,心大苦憹,在佛前立。尔时,世尊而告之言:「汝今不须当我前倚。」优波摩那即却一面。尔时,阿难心生疑念:「我侍佛来,经历年载,未曾见佛作如此语。今日何故不听前立?如来今者不久便当入般涅槃,而复不听在前悲泣。」于是阿难即礼佛足,长跪叉手白言:「世尊!我从昔来侍佛至今,数数在于世尊前立,而未曾闻令我却退,今者何故语优波摩那使避前耶?」

佛言:「阿难!诸天龙神八部之众,闻我在于娑罗双树右胁而卧,皆悉竞来瞻视于我。从虚空中,累至于地,四面充满,各三十二踰阇那。此优波摩那比丘,当我前立,天龙八部生不喜心,作如是念:『如来今者在双树间,不久便当入般涅槃,我等最后瞻视之时,而此比丘,当佛前立。』以是因缘故令之却。阿难知不?今此八部,或有悲泣不能自胜、或有懊憹迷闷欲绝、或有以手自拔头发、或有牵绝严身具者,悉皆同声唱如是言:『如来今者入般涅槃,何其速哉!如来出世难可值遇,如优昙鉢花时时乃现,而今不久入般涅槃。呜呼!苦哉!世间眼灭,我等从今谁为归导。』离欲诸天皆悉叹言:『呜呼世间极为无常!无有受生不归灭者。』又彼诸天,共相谓言:『世尊昔日或在毗耶离城、或在王舍城、或在舍卫国并及余处,安居讫已,诸比丘众从四方来,问讯世尊。我等因此,得于路侧见诸比丘,礼拜供养,听受经法,长获福利。世尊今者既般涅槃,诸比丘僧,安居竟已,无复问讯。游行处所,我等不复得于路侧见诸比丘,礼拜供养,听受经法,从今永失如此福利。』」

尔时如来告阿难言:「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于我灭后,能故发心,往我四处,所获功德不可称计,所生之处,常在人天,受乐果报,无有穷尽。何等为四?一者如来为菩萨时,在迦比罗斾兜国蓝毗尼园所生之处;二者于摩竭提国,我初坐于菩提树下,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处;三者波罗[木*奈]国鹿野苑中仙人所住转法轮处;四者鸠尸那国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林中双树之间般涅槃处,是为四处。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并及余人外道徒众,发心欲往到彼礼拜,所获功德,悉如上说。」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白言:「世尊!我从今者当普宣告诸四部众知此四处,若往礼拜,功德如是。」尔时,阿难复白佛言:「若有善心诸优婆夷,善持戒行,乐听经法,欲见比丘,我等从今当云何耶?」佛言:「汝等从今勿与相见。」阿难言:「若脱遇会与之相逢,当复云何?」佛言:「勿与共语。」阿难言:「若不共语,其脱谘请,欲闻经法,当复云何?」佛言:「应为说法,但当善摄汝身、口、意。」尔时,阿难而白佛言:「我等从今如是奉行。」

尔时,阿难而白佛言:「世尊入于般涅槃后,供养之法,当云何耶?」佛言:「汝今不应逆忧此事。但自思惟:『于我灭后护持正法,以昔所闻,乐为人说。所以者何?诸天自当供养我身。又婆罗门及以诸王、长者居士,此等自当供养我身。』」

阿难言:「虽复天人自兴供养,然我不知应依何法?」佛言:「阿难!供养我身,依转轮圣王。」阿难又问:「供养转轮圣王,其法云何?」佛言:「阿难!供养转轮圣王之法,用新净绵及以细[叠*毛],合缠其身,如是乃至积满千重,内金棺中,又作银棺,盛于金棺,又作铜棺,盛于银棺,又作铁棺,盛于铜棺,然后灌以众妙香油;又复棺内,以诸香华而用涂散,作众伎乐,歌呗赞颂,然后下盖。造大宝舆,极令高广,轩盖栏楯,众妙庄严,以棺置上。又于城中作阇维处,扫洒四面极令清净,以好栴檀及诸名香,聚为大[卄/积]。又于[卄/积]上,敷舒缯[叠*毛],施大宝帐,以覆其上。然后舁举,至阇维处,烧香散华,伎乐供养,绕彼香[卄/积],周回七匝,然后以棺置香[卄/积]上,而用香油,以浇洒之。然火之法,从下而起。阇维既竟,收取舍利,内金瓶中,即于彼处,而起兜婆,表刹庄严,悬缯幡盖。诸人民等,恒应日日烧香散华种种供养。

「阿难当知,供养转轮圣王之法,其事如是。阇维我身,亦与王等,然起兜婆,有异于王,表刹庄严,应悬九繖。若有众生,悬缯幡盖,烧香散华,及然灯烛,礼拜赞叹我兜婆者,此人长夜获大福利,将来不久他人亦复起大兜婆,供养其身。

「阿难当知,一切众生皆无兜婆,唯有四人得立兜婆。一者谓如来、应、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慈愍众生,堪为世间作上福田,应起兜婆;二者谓辟支佛,思惟诸法自觉悟道,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三者谓阿罗汉,随所闻法思惟漏尽,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四者谓转轮圣王,宿殖深福,有大威德,王四天下,七宝具足,自行十善,又复劝于四天下人,亦行十善,应起兜婆。阿难!当知若有众生以诸供具,而以供养此兜婆者,其所得福,渐次差降。」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心生懊憹,悲号啼泣。隐于佛后,相去不远,而以微声,作如是言:「我今犹是学地之人,于诸法中未得深味,而天人师一旦捨我入般涅槃,我当何时践解脱路?」即便举手攀一树枝,搥胸拍头,闷绝懊恼。

尔时,世尊问余比丘:「阿难即时为在何处?」比丘答言:「阿难今者在如来后,于一树下,啼泣懊憹。」又告比丘:「汝可往彼语阿难言:『天人之师,今欲见汝。』」比丘便往,说如来旨。阿难既闻,即便来还,至于佛所,头面礼足,倚立一面。

世尊于是问阿难言:「我于近日已为汝说,一切诸行皆悉无常,合会恩爱必归别离。汝今何故犹生悲憹?复次。阿难!汝从往昔,侍我至今,左右执事进止去来,及通宾客皆得宜节。又复见汝身口及意,皆悉清净无有瑕秽,汝获福利不可称计。」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阿难不应作此悲憹。所以者何?不久当得到解脱处。比丘当知,过去诸佛皆有侍者,如今阿难,未来诸佛亦复如是。比丘当知,今此阿难,智慧深妙、聪明利根,我从昔来,所说法藏,阿难皆悉忆持不忘。复次,比丘,阿难善知进止时节,若有人客,欲来见我,阿难即先思量其时:『世尊或应某时见诸比丘、或应某时见比丘尼、或应某时见优婆塞、或应某时见优婆夷、或应某时见婆罗门、或应某时见于刹利、或应某时见长者居士、或应某时见诸外道。』如是等众,若来见我及闻说法,皆悉多获功德福利。所以者何?悉是阿难通进见我,得其善根成熟时故。

「复次,比丘,转轮圣王有四奇特希有之法。一者若婆罗门来至转轮圣王之所,既到见王,颜容端正,威德高显,心生欢喜;次闻王语,音辞清彻,亦生欢喜;乃至见王,默然无言,又怀踊跃;及与王辞,还归所止,回恋顾慕,步步怅怏,如饥渴人不得饱满。二者诸小刹利;三者毗舍;四者首陀罗,亦复如是,此为转轮圣王四奇特事。当知阿难,亦有此四奇特之事。一者若诸比丘,从远方来,欲问讯我,次见阿难,皆生欢喜;闻其说法及见默然,亦复欣悦;辞别而退,恋德情深,不能有已。二者比丘尼;三者优婆塞;四者优婆夷,亦复如是。汝等当知,阿难有此四奇特事。」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不应自生苦憹而作是言:『天人之师将般涅槃,我今无复解脱之期。』所以者何?凡我所说,一切法藏,于我灭后,思惟奉持,勤行精进,不久自当得于解脱。」

尔时,阿难既得如来梵音安慰,忧憹小除,而白佛言:「我今心意,如小醒悟,欲有所请,唯愿哀愍。」佛即答言:「欲请何事?」阿难言:「此鸠尸那城,比余大国,极为边狭,人民又复不能炽盛。唯愿世尊!往余大国:王舍城、毗耶离城、舍卫国城、婆罗[木*奈]城、阿踰阇城、瞻波城、俱睒弥城、德叉尸罗城,如是诸城,所处正中。人民炽盛,国土丰乐,皆多信心,智慧聪明,唯愿世尊!往彼诸城,而般涅槃,广利其中诸众生等。」

尔时,世尊答阿难言:「汝今不应作是请我言:『此鸠尸那城为边狭也。』汝当谛听,今为汝说。阿难!过去久远,此鸠尸那城有转轮圣王,名大善见,七宝具足,王有千子,能伏怨敌,皆以正法化诸人民。尔时,此城名鸠尸婆帝城,东西二门,其间相去十二踰阇那,南北二门,其间相去八踰阇那,其城四面,周匝七重。其内一重淳以黄金、其第二重淳以白银、其第三重淳以琉璃、其第四重淳以颇梨、其第五重淳以车璩、其第六重淳以马瑙、其第七重杂以众宝。其城楼橹皆悉七层,牕牖栏楯七宝凋饰,悬众宝铃宝网罗上,其间相去,尽一箭道。其城四门,门各九重,庄校严饰,光丽悦目。七重城外各有壍水,其水澄洁具八功德,皆以七宝而为阶陛。诸杂类鸟,鸾凤、孔雀、凫鴈、鸳鸯,飜翔飞舞,鸣集其中。其水复有鸠牟头华,郁波罗华,分陀利华,青、黄、赤、白、杂色莲华。又其岸上,有七行宝树行各异宝,微风徐起吹彼树枝,条叶相触,音如天乐。城中人民皆悉盈满,安隐丰乐极为炽盛,诸五欲具如忉利天。道路之中悬诸明珠,人民行止,初无昼夜。此城恒有十种音声,一者象声、二者马声、三者车声、四者鼓声、五者螺声、六者琴瑟等声、七者歌声、八者扣锺击磬设大会声、九者赞叹持戒人声、十者互共说法语论之声。大善见王,有诸威德,端正第一,众人见者无不爱敬,长寿欢乐身无小疾。王性慈仁,愍念一切,犹如慈父怜爱其子,一切人民亲敬于王,亦复如父。

「阿难!大善见王,别于一时欲出园林,游观嬉戏,严四种兵,各八万四千。又复后宫夫人婇女,亦严八万四千乘车,欲随游看。时,王又复勅于国中诸婆罗门长者居士,令随出游。严驾办已,时主兵臣入白王言:『四兵已办,愿王知时。』时,王即便昇白象舆,与婆罗门长者居士大臣眷属及以四兵,前后围绕,出往园中,象行骏疾,犹如风驰。尔时,诸臣及婆罗门、长者居士,共谏王言:『大王久在深宫之中,外诸人民无缘见王。今者既往园林游观,诸人民众充塞路侧,皆悉瞻仰欲见大王。以是事故,愿勅御者,不须迅速。』王闻此语,即勅御者:『令徐徐行。』路边人民,恣意瞻仰,如子见父。尔时,彼王见诸衢巷,无不平坦。又七宝树,罗列荫映,而无池水。即勅一臣:『夹诸路侧,造七宝池,其间相去皆一百弓。』又令栽植种种名华,又复勅令:『一一池间给诸侍人,有来浴者,供以香华。又与饮食,恣意取足。如是供给,不捨昼夜。』又勅彼臣:『自今已后,四远人民,有来求乞,随须给与。』既到园林,与婆罗门长者居士并余大臣,游观嬉戏,乃至日暮,珠光明曜,如昼无异,不见日影乃知是夜。时,王与诸婆罗门众长者居士并余臣民,嬉戏讫已,还归宫城。别于他日,时婆罗门长者居士及与大臣,持众名宝,共来献王,王即语言:『我于近日,园林游戏,勅于某臣,自今已去,有来求索,随意给与,我之布施,乃至如是。卿等云何,反以众宝而来献我?』时王即便心自思惟:『此诸人等,所以持宝来献我者,皆缘国中共贵之故。如此之事,由民贫来。』即勅藏臣,出诸珍宝及资生具,置四衢道,搥锺击鼓,唱令四远:『大善见王!今开宝藏,以用布施,若有所须随意来取。』王恒如是广行布施,利益众生不捨昼夜。

「尔时,国中诸婆罗门长者居士及以大臣而白王言:『大王!常可所居宫殿,极为褊狭。我等每来问讯王时,诸侍从者不相容受,唯愿大王,开拓令广。』王闻此语,默然许之,心自念言:『我今宜应开阔住处。』时,天帝释知王心念,呼一天子,名毗首建磨,极为妙巧,无事不能,而语之言:『今阎浮提,转轮圣王,名大善见。其今欲更开拓宫城,汝便可下为作监匠,使其居处严丽凋饰如我无异。』彼天奉勅即便来下,犹如壮士屈伸臂顷,到阎浮提,当王前立。时,王既见彼天子形,风姿端正必知非凡,而问之言:『汝是何神,而忽来下?』天即答言:『大王!当知,我天帝释之大臣也,名毗首建磨,极闲工巧。大王心欲开广宫殿故,天帝释遣我来下,为作监匠以助于王。』王闻此言,心怀欢喜。时,彼天子即便经始,开廓宫城,城之四门,其间相去二十四踰阇那,为王起殿。高下纵广,各八踰阇那。七宝严丽如帝释宫,其殿凡有八万四千间隔住处,皆有七宝床帐卧具。又复为王起说法殿,高下纵广,亦八踰阇那,七宝庄严无异于前。其殿四面,有七宝树,及以名华,列植荫映。又造宝池,其水清洁,具八功德。其殿中央,施师子座,七宝庄严,极为高广,覆以宝帐,埀七宝。又为四远来听法者,设四宝座,黄金、白银、琉璃、颇梨,其数凡有八万四千。毗首建磨既为彼王造作宫城,皆悉竟已,与王辞别,忽然不现,还归天上。

「时,大善见王既见宫城皆悉修立,即勅击鼓唱令国界:『大善见王,却后七日,当为一切说种种法,若欲乐闻,皆可来集说法殿上。』时婆罗门、长者、居士、大臣、人民,闻此唱令,至于其日,皆悉来集。时,王即便上说法殿,登师子座,一切来众,亦皆坐于四宝之座。尔时,彼王先为诸人说十善法,然后又为开余法门,乃至经于万二千岁。其国众生,若有曾闻彼王法者,命终生天,不堕三涂。阿难!彼王恒作如此利益一切众生。阿难!时,大善见王于静室中,心自念言:『我过去世,有何行业、修何善根,生世尊贵,有大威德,色力寿命,人无等者?正当由于过去世中,广修布施、忍辱、慈悲故,今获得如此报耳;我今宜应更修进胜。』而便思惟。不久之间即得初禅,乃至得于第四禅,复更修习四无量心。阿难!大善见王又教夫人及以婇女,令修四禅。

大般涅槃经卷下

「尔时,雪山有八万四千白象,日日来到,列王殿前。时,王心念:『此诸白象恒来我所,经由道路,践踖众生。』即便勅语主兵臣言:『自今已后,不须此象日来我所,经一千岁可令一来,但令四万二千便足,不必其满八万四千。』王玉女宝,名曰善贤,与余夫人及以婇女八万四千人,于静室中坐禅思惟,经四万岁,共相谓言:『我等在此坐禅思惟经四万岁,不见大王,今者宜应礼拜问讯。』作此言已,即便相随,到于王所。其余宫人,入白王言:『善贤今与八万四千女人,来问讯王。』时王闻已,即便往于说法殿上,昇师子座。俄尔之顷,善贤等至,王即唤前。时,善贤等相随而进,到于王所,头面礼足,次第而坐,即作是言:『我等共在静室之中,坐禅思惟经四万岁,不见王久,故来问讯,欲有所说,唯愿听许。』王即答言:『善哉!随意。』善贤即便而白王言:『此阎浮提,西瞿耶尼,北郁单越,东弗婆提,四方人民极为炽盛,富乐安隐,皆行十善,竝是大王德化力也。此阎浮提,如鸠尸婆帝城者,其数凡有八万四千,此诸城等,国王臣民及婆罗门,皆悉来此,欲见大王。而王坐禅经多年岁,来朝谒者皆不相见,譬如孝子不见慈父。又四天下,不见大王游历甚久,唯愿大王,善将时宜,抚接民人。我等女弱,于国无益,所以坐禅适意久远。大王处贵统摄内外,一切人民莫不宗仰,岂得如我女人所行。白象车马,其数各有八万四千,大王宜应乘之游观。大王昔日,恒为一切说种种法,授以十善,顷来坐禅斯事顿废。』于时,善贤以如此事,种种谏王。大善见王闻此语已,而答之言:『汝于前后每以善事而谏劝我,今闻汝言,殊乖昔意。』尔时,善贤闻王此诲,心生懊恼,垂涕念言:『我向所以谏大王者,正以所见,谓为得中,不图乃复更生罪咎。』即从座起顶礼王足,而白王言:『今我愚痴不识正理,乃以此事而用上谏,唯愿大王,听我忏悔。』

「尔时,大善见王答善贤言:『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恩爱合会亦复别离,此四天下虽尔炽盛,我亦不久当捨弃之。我于往昔八万四千岁而为婴儿,八万四千岁而为童子,八万四千岁为灌顶太子,八万四千岁为灌顶王,然后得成转轮圣王。领四天下七宝具足,八万四千岁统理民务,八万四千岁为诸人民讲说诸法,八万四千岁坐禅思惟。从尔已来,五十八万八千岁,虽复如此寿命延长,会归于尽。我今已老,死时将至,古昔诸王尊贵快乐,如我不异,亦复迁谢归于无常。鸠尸婆帝城,及余八万四千大城会亦磨灭,不应于此独生爱着,长放逸心。我今所以获此尊胜,皆由往昔积诸善业,今者宜应广植诸善造来生因,是故坐禅经积年岁。』尔时,善贤等闻王此言,心大欢喜,顶礼王足,退还所住。如是不久王得笃疾,自知命尽,即立太子而以为王,集余大臣及婆罗门长者居士,以四海水灌太子顶,事既毕竟,王即命终,上生梵天。

「阿难!大善见王,王四天下而其所居,唯阎浮提。大城虽有八万四千,而其所处,唯鸠尸婆帝。雪山之中有八万四千白象之宝,而王所乘,不过一象。虽有八万四千骏马,而王所骑,不过一匹。虽有八万四千七宝之车,而王常驾,不过一乘。虽有八万四千夫人,王之所爱,唯在一人。凋饰宝殿,八万四千,王之所处不过一室。身之所须,饱足而已,而王役虑四方,缠心物务,徒劳精神,于身无益。

「阿难!大善见王,岂异人乎?我身是也。我于往昔获此尊贵,所居国城即在于此,我于此城作转轮王,不可称数,成就利益无量众生。今者诸天充满虚空,皆是我昔为王之时,以诸善法教化所成,其于今日复在此城,见般涅槃,当令其获般涅槃果。阿难!以是事故,汝云何言此鸠尸那城为边狭耶?我今决定住于此城而般涅槃。」当于如来说此事时,诸天及人亿那由他,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共同声而白佛言:「世尊!往昔无量无边阿僧祇劫,以诸善法利益我等,今又于此以般涅槃乐安立于我。」即散名华,并作天乐,歌呗赞叹,供养如来。

尔时,阿难而白佛言:「奇哉!世尊!此鸠尸那城,过去乃有斯奇特事,我今不复生小心也。」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可入鸠尸那城语诸力士道,我今日于后夜分入般涅槃,皆悉令来与我相见,若有所疑,恣意请问,莫令于我般涅槃时不及相见后生悔恨。」

尔时,阿难闻佛言已,埀泣懊恼,顶礼佛足,摄身威仪,与一比丘俱共入城。时,鸠尸那城,诸力士等,男女大小,始共集聚,论叙如来当般涅槃,各各皆欲往诣佛所。会见阿难,即便问言:「我闻世尊在双树间将般涅槃,正共言论欲至佛所。」于是阿难具以如来所勅之辞,告诸力士。力士闻已,悲号懊恼,闷绝躃地,互共微声而相谓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我等从今何所归依?犹如婴儿失于慈母,从今已去,人天转减,三恶道趣日就增盛。」白阿难言:「我等眷属,今欲相随往至佛所。」是时阿难还白佛言,以世尊语入城宣示。诸力士众莫不惊绝涕泣歔欷,皆悉当来瞻奉世尊。诸力士等,男女大小,一切相随,流泪呜咽,缘路而进。

是时,阿难见诸力士人数甚多,心自念言:「若此人众,一一礼佛无有竟时。我今当令家家一时礼。」诸力士众至佛所已,阿难即便普语之言:「汝等来众既为不少,若人人礼佛不卒得竟。今可家家一时礼也。」力士奉旨即便礼佛,退住一面,而白佛言:「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不般涅槃!利益一切诸天人民,今诸众生无有慧眼。唯愿世尊!为作开导。」

尔时,如来告力士言:「汝今不应作此请我。所以者何?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恩爱合会必归别离。设我住世,若满一劫,会亦当灭。我所说法但当忆持诵念勿忘,此则不异我在世也。」诸力士等闻佛此言,不果所请,心怀愁悴,悲泣懊恼,默然而住。

尔时,鸠尸那城有一外道,年百二十,名须跋陀罗,聪明多智,诵四毗陀经,一切书论无不通达,为一切人之所宗敬。其闻如来在娑罗林双树之间将般涅槃,心自思惟:「我诸书论,说佛出世极为难遇,如优昙鉢花时一现耳。其今在于娑罗林中,我有所疑,试往请问,瞿昙若能决我疑者,便是实得一切种智。」作此念已,往到佛所,在于林外,逢见阿难,即语之言:「我书论中说佛兴世极难值遇,亿千万劫时时乃出,如优昙鉢华不可数覩,在世教化,我初不见,今闻在此娑罗林中当般涅槃,我有所疑,欲往请问。汝可为我白世尊言,道我今者欲希相见。」

尔时,阿难闻其此语,心自思惟:「世尊今者四大不和,接对来久,已自增恶。若复与此外道相见,必有言论,容致损剧。」即答之言:「世尊今者四大不和,寝卧林中极苦身痛,汝今不须见如来也,莫临世尊般涅槃时而作障碍。」须跋陀罗如是三请,阿难亦复如是三答。

尔时,世尊以净天耳,闻须跋陀罗请阿难声,又观其根,是可度时,即以梵音告阿难言:「汝莫于我最后弟子独作留碍,听须跋陀罗前来,我欲见之。此人质直聪慧易悟,所以求进欲决疑难,非为故来论胜负也。」于是阿难即承佛教,语须跋陀罗:「世尊今已勅听汝前。」须跋陀罗闻佛许前,欢喜踊跃,不能自胜,而心念言:「沙门瞿昙,决定是得一切种智。」即前佛所,互相问讯坐于一面,而白佛言:「瞿昙,欲有所问,唯愿听许。」佛言:「善哉!善哉!须跋陀罗,恣汝所问。」

须跋陀罗即问佛言:「今者世间沙门婆罗门外道六师、富兰那迦叶、末伽利拘赊梨子,删阇夜毗罗眡子、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迦罗鸠驮迦旃延、尼犍陀若提子等,各各自说,是一切智,以余学者,名为邪见。言其所行,是解脱道,说他行者,是生死因。互相是非,云何而得知其虚实?何师应得沙门之称?何师定是解脱之因?」

尔时,如来即答之曰:「善哉!善哉!须跋陀罗,乃能问我如此之义。谛听谛听,吾为汝说。须跋陀罗!诸法之中若不见有八圣道法,当知无有一沙门名,二及三四,亦复不有;既无沙门,亦无解脱;解脱既无,非一切种智。须跋陀罗!若诸法中,有八圣道法,当知必有四沙门名;有沙门名,则有解脱;既有解脱,是一切种智。须跋陀罗!唯我法中,有八圣道,有四沙门名,是解脱道,是一切种智。彼诸外道,富兰那迦叶等,其说法中,无八圣道,无沙门名,非是解脱及一切种智。若言有者,当知必是虚诳之说。须跋陀罗!一切众生,闻我所说,信受思惟,当知其人必不空闻要得解脱。须跋陀罗!我在王宫未出家时,一切世间皆为六师之所迷醉,初未见有沙门之实。须跋陀罗!我年二十有九,出家学道,三十有六,于菩提树下,思八圣道究竟源底,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得一切种智。即往波罗捺国鹿野苑中仙人住处,为阿若憍陈如等五人,转四谛法轮,其得道迹。尔时始有沙门之称,出于世间福利众生。须跋陀罗!当知我法能得解脱,如来实是一切种智。」

尔时,须跋陀罗,既闻如来说八圣道,心生欢喜,举身毛竪,渴仰欲闻八圣道义,而白佛言:「唯愿世尊!为我分别八圣道义。」于是世尊即便为其分别广说。须跋陀罗既闻佛说八圣道义,心意开朗,豁然大悟,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白佛言:「我今欲于佛法出家。」于是世尊即便唤之:「善来!比丘!」须发自落,袈裟着身,即成沙门。世尊又为广说四谛,即获漏尽,成阿罗汉。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当知,我于道场,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最初说法,度阿若憍陈如等五人。今日在于娑罗林中,临般涅槃,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诸天及人,无复更应闻我说法而得度者;若有善根应得解脱,当来皆是我之弟子,展转相教。阿难!须跋陀罗虽是外道,而其善根,应成熟时,唯有如来,能分别知。我般涅槃后,若有外道,欲于我法求出家者,汝等不应便听许之。先令四月诵习经典,观其意性为虚为实,若见其行质直柔软,于我法中实有深乐,然后方可听其出家。阿难!所以然者,汝等小智,不能分别众生之根,是故令汝先观之耳。」

尔时,须跋陀罗而白佛言:「我于向者,欲求出家。世尊若令先于佛法四十年中赞诵经典,然后听我而出家者,我亦能尔!岂况四月?」尔时,世尊即告之言:「如是,如是!须跋陀罗!我观汝意,于我法中慇懃渴仰,今作此言,非为虚设。」尔时,须跋陀罗前白佛言:「我今不忍见天人尊入般涅槃,我于今日,欲先世尊入般涅槃。」佛言:「善哉。」时,须跋陀罗,即于佛前,入火界三昧而般涅槃。

尔时,如来告阿难言:「汝勿见我入般涅槃,便谓正法于此永绝。何以故?我昔为诸比丘,制戒波罗提木叉,及余所说种种妙法,此即便是汝等大师。如我在世,无有异也。阿难!我般涅槃后,诸比丘等,各依次第,大小相敬,不得呼姓,皆唤名字。互相伺察,无令众中有犯大戒,不应[门@视]求觅他细过。车匿比丘,应与重罚。」阿难问佛:「与何重罚?」佛言:「阿难!与重罚者,一切比丘勿与共语。」于是阿难,如教奉行。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今者若有疑难,恣意请问,莫我灭后生悔恨言:『如来近在娑罗林中,我于尔时,不往谘决,致令今日情有所滞。』我今虽复身体有疾,犹堪为汝等解释疑惑。若欲于我般涅槃后奉持正法利益天人,今宜速来决所疑也。」世尊乃至如是三告,诸比丘等默然无有求决疑者。尔时,阿难即白佛言:「奇哉世尊!如是三诲,而此众中无有疑者。」佛言:「如是,如是。阿难!今此众中,五百比丘,未得道者,我般涅槃后,未来世中,当得尽漏。汝亦当在此中数也。」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若见我身、口、意脱相犯触,汝当语我。」时,诸比丘闻佛此语,流泪懊恼而白佛言:「如来岂当有身口意微细过耶?」

于是如来即便说偈:

「诸行无常,  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  寂灭为乐。」

尔时,如来说此偈已,告诸比丘:「汝等当知,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我今虽是金刚之体,亦复不免无常所迁。生死之中极为可畏,汝等宜应勤行精进,速求离此生死火坑。此则是我最后教也。我般涅槃,其时已至。」时,诸比丘及余天人,闻佛此诲,悲号涕泣,闷绝躃地。如来即便普告之言:「汝等不应生此悲恼,诸行性相,皆悉如是。」于是如来,即入初禅。出于初禅,入第二禅。出于二禅,入第三禅。出于三禅,入第四禅。出第四禅,入于空处。出于空处,入于识处。出于识处,入无所有处。出无所有处,入于非想非非想处。出于非想非非想处,入灭尽定。

尔时,阿难既见如来湛然不言,身体肢节不复动摇,即便流泪而作是言:「世尊今已入般涅槃。」尔时,阿[少/兔]楼驮语阿难言:「如来即时未般涅槃,所以湛然身不动者,正是入于灭尽定耳。」

尔时,世尊出灭尽定,更还入于非想非非想处,乃至次第入于初禅。复出初禅,入第二禅。出于二禅,入第三禅。出于三禅,入第四禅,即于此地入般涅槃。

尔时,阿[少/兔]楼驮语阿难言:「世尊已于第四禅地入般涅槃。」于是,阿难及四部众,闻阿[少/兔]楼驮作此言已,悲号呜咽,闷绝躃地。其中或有举手拍头搥胸大叫,共相谓言:「世间眼灭,一何速哉!一切众生,从今已去,谁为导者?人天方减,恶道日增。」

时,虚空中天龙八部,涕泣滂沱犹如骤雨,互相谓言:「我等从今谁为归依?犹若婴儿失于慈母。三恶道迳日就开阔,解脱之门方巨重关。一切众生,沉沦苦海。亦如病人远于良医,又似盲者失所牵导。我等既去无上法王,烦恼之贼日见侵逼。」唱此言已,闷绝懊恼不能自禁。

时,鸠尸那城诸力士众,皆悉勇健,犹如香象。既见如来入般涅槃,神情憔悴,如病新起。

当于尔时大地震动天鼓自鸣,四大海水波浪翻倒,须弥山王自然倾摇,狂风奋发,林木摧折箫索枯悴,骇异于常。

尔时,大梵天王即说偈言:

「过去与未来,  及以今现在,
 无有诸众生,  不归无常者。
 如来天人尊,  金刚身坚固,
 犹不免无常,  而况于余人。
 一切诸众生,  爱惜保其身,
 薰余以香华,  不知当毁灭。
 如来金色身,  相好以庄严,
 会亦当弃捨,  应入般涅槃。
 永断诸烦恼,  成一切种智,
 犹尚不得免,  况余结累者。」

尔时,天帝释即说偈言:

「一切诸行性,  实是生灭法,
 两足最胜尊,  亦复归于尽。
 三毒炽然火,  恒烧诸众生,
 无有大悲云,  谁能雨令灭?」

尔时,阿[少/兔]楼驮,即说偈言:

「如来于今日,  诸根不摇动,
 心意会诸法,  而弃于此身。
 恬然绝思虑,  亦复无诸受,
 如灯尽光灭,  如来灭亦然。」

尔时,阿难即说偈言:

「大地忽震动,  狂风四激起,
 海水波翻倒,  须弥宝山摇。
 天人心悲痛,  泣泪犹如雨,
 皆悉大恐怖,  如被非人执。
 由佛般涅槃,  故有如此事。」

尔时,众中有未得道比丘、人天,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心生懊恼,宛转于地。已得道者,深叹世间无常之苦,悲号啼泣不能自胜。是时,阿[少/兔]楼驮语诸比丘及以天人:「汝等不应生大忧恼,如来前已为汝等说,诸行性相法皆如是。云何犹故而悲泣耶?」

尔时,阿难即便普语四远来众:「如来今已入般涅槃。」尔时,众人闻阿难言,悲号啼泣闷绝懊恼,而以微声语阿难言:「今此人众极为阗塞,三十二喻阇那,皆悉充满。唯愿尊者,各令我等次第得前亲见如来,最后瞻仰礼拜供养。如来出世难可值遇,如优昙鉢华时时乃现,今者亲在此般涅槃,愿必哀愍,令我得见。」

尔时,阿难闻众人言,心自思惟:「如来出世,极为难值,最后供养亦复甚难,我今当令谁在于先供养佛者?今者宜使诸比丘尼及优婆夷,得在前来供养佛身。所以然者?斯等女弱,昔来之时,不必得到如来之所,以是因缘故宜在先。」作此念已,即便普唱:「诸比丘尼及优婆夷,皆听前于如来身所。」诸比丘尼及与无量优婆夷等,俱到佛所。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啼泣懊恼,围绕礼拜,种种供养。

尔时,有一贫穷优婆夷,年一百岁。见诸婆罗门,并及刹利长者居士、力士、妻女、长幼、大小,以妙香华种种供养,自伤贫乏独绝此愿,心自思惟:「如来出世极为难值,最后供养复为甚难,而今穷罄无以自表。」作此念已,倍增悲恸,临佛足上心大懊恼,涕泣流连污如来足:「愿我将来所生之处,常得见佛。」诸比丘尼及优婆夷,供养毕已,即还本处。

尔时,阿难又复普告诸余人言:「诸比丘尼及优婆夷,供养已毕,汝等可前次第供养。」时,诸人众以次而来,到佛身所,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号泣宛转心大悲恼,以诸供具而用供养。尔时,诸力士众皆悉集聚,共相谓言:「我等今者,云何阇维如来之身?世尊临欲般涅槃时,应有遗勅。」即便共往,问阿难言:「我等今者欲共阇维如来之身,其法云何?世尊临可般涅槃时,当有遗旨,唯愿见告。」尔时,阿难语力士言:「如来遗勅阇维之法,令与转轮圣王等无有异。」阿难即便具说佛向所勅之事。

诸力士等闻阿难言,皆共严办阇维之具。先造宝舆凋镂庄丽,以如来身置宝舆上,烧香散华。作众伎乐,歌颂赞叹。于音乐中,而说苦空无常无我不净之法。时,诸力士白阿难言:「如来今者既般涅槃,最后供养极为难遇,我等请留如来之身,七日七夜恣意供养,令诸天人长夜获安。」阿难即便以力士言问阿[少/兔]楼驮,阿[少/兔]楼驮答阿难言:「善哉!随意。」阿难尔时告诸力士:「听留佛身七日七夜恣意供养。」

时,诸力士闻阿难言,心大悲庆,即于林中种种供养,满七日已。时,诸力士以新净绵及以细[叠*毛]缠如来身,然后内以金棺之中,其金棺内散以牛头栴檀、香屑及诸妙华,即以金棺内银棺中,又以银棺内铜棺中,又以铜棺内铁棺中,又以铁棺置宝舆上,作诸伎乐歌呗赞叹。诸天于空,散曼陀罗花、摩诃曼陀罗花、曼殊沙花、摩诃曼殊沙花,并作天乐,种种供养,然后次第下诸棺盖。时,力士等共相谓言:「七日之期今者已满,我等宜应舁如来棺,周匝绕城,令诸人民恣意供养,然后往于城南阇维。」作此言已,即便共舁如来之棺,尽其身力而不能起,各共惊怪不知何故?而以问于阿[少/兔]楼驮:「我等诸人欲舁佛棺,周匝绕城。还趣南门供养阇维,尽竭身力而不能举,不知此是何等事相?唯愿尊者为我说之。」

时,阿[少/兔]楼驮语众人言:「所以然者,虚空诸天欲令佛棺周匝绕城。从北门入住于城中,听诸天人种种供养。然后应从东门而出,往于宝冠支提之所,而阇维之。」彼诸力士闻此语已,共相谓言:「诸天意尔,宜应顺从。」即舁佛棺,绕城一匝,从北门入,住城之中,听诸天人恣意供养,作妙伎乐,烧香散华,歌呗赞叹。诸天于空,雨曼陀罗花、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花、摩诃曼殊沙花,并作天乐,种种供养。供养讫已,即便从城东门而出,往于宝冠支提之所。既到彼处,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天龙八部感结悲哽不能自胜,而便聚积牛头栴檀及诸杂香。又于[卄/积]上,敷舒缯[叠*毛],施大宝帐以覆其上,舁举宝棺,绕彼香[卄/积]周回七匝,烧香散花,作众伎乐,而以宝棺置香[卄/积]上,取妙香油周浇洒之。

时,四部众并诸天人,恋慕懊憹不能自胜,即便以火从下烧之。火不肯然乃至再三,亦复不然。时,诸人众不知所以,即以此事问阿[少/兔]楼驮:「三烧香[卄/积],何故不然?」阿[少/兔]楼驮言:「所以然者,尊者摩诃迦叶在铎叉那耆利国,闻于如来欲般涅槃,与五百比丘从彼国来,欲见世尊。是以如来不令火然。」尔时,大众闻此语已,深叹奇特。

尔时,摩诃迦叶在铎叉那耆利国,遥闻如来在鸠尸那城,欲般涅槃,心大悲恋,与五百比丘缘路而来。去城不远,身患疲极在于路边,与诸比丘坐于树下。见一外道,手执曼陀罗华,迦叶问言:「汝从何来?」答言:「我从鸠尸那城来。」迦叶又问:「汝知我师应正遍知不?」其即答言:「识。汝大师在鸠尸那城娑罗林中双树之间,已般涅槃,得今七日。即时正在宝冠支提,将欲阇维,天人充满,互竞供养故,我于彼得此天华。」尔时,迦叶闻此言已,悲号哽咽,诸比丘众闷绝躃地,而以微声共相谓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于是迦叶而安慰之:「汝等不应作此苦憹,诸行性相皆悉如是。如来天尊犹尚不免,况复余人而得脱耶?宜应精进求离世苦,今可速起前于宝冠支提之所礼拜瞻仰。」尔时,众中有余比丘,晚暮出家愚痴无智,共相谓言:「佛在世时,禁呵我等,不得纵意。既般涅槃,何其快哉!」

是时,迦叶与诸比丘,进鸠尸那城,到于宝冠支提之所,见如来棺,在香[卄/积]上,悲泣流泪围绕七匝,而登香[卄/积]。至宝棺所,在于足处号咷呜咽,头面作礼。尔时,如来于宝棺内,而出双足,迦叶见此,倍增悲惊。时,诸天人既覩奇特希有之事,莫不嗟叹,深生苦恋。尔时,迦叶见佛足上而有点污,即便回顾,问阿难言:「如来足上何缘有此?」阿难答言:「如来初可般涅槃时,四众充满,我时思惟:『若令大众同时进者,女人羸弱,不必得前。』即便先听诸比丘尼及优婆夷到如来所礼拜供养。尔时,有一贫穷优婆夷,年一百岁。见诸婆罗门,及以刹利长者居士,力士妻女,长幼大小,以妙香华种种供养,自伤贫乏无以表心,作此念已,倍增悲恸,临佛足上,心大懊憹,涕泣流连,污如来足。」尔时,迦叶既闻此语,心怀惆怅,怪责阿难曾不呵止致此点污,即以香华,供养佛棺,礼拜赞叹。皆悉毕已,于是双足自然还入,迦叶即便还下于地。以佛力故香[卄/积]自然,四面火起,经历七日,宝棺融尽。于时诸天,雨火令灭,诸力士众收取舍利。以千张[叠*毛]缠佛身者,最里一张及外一重,如本不然,犹裹舍利。当尔之时,虚空诸天雨众妙华,并作伎乐,歌呗赞叹,供养舍利。时,诸来众及以力士,皆悉各设种种供养。诸力士众,即以金甖收取舍利,置宝舆上,烧香散华,作众伎乐,还归入城。起大高楼而以舍利置于楼上,即严四兵,防卫守护。唯听比丘及比丘尼,得入礼拜,种种供养。其余国王及婆罗门,长者居士,一切人民,皆不听前。

尔时,韦提希子阿阇世王,闻彼力士收佛舍利,置高楼上,而严四兵防卫守护,心大悲恼,又复忿怒诸力士辈,即便遣信,语力士言:「世尊在世,亦是我师。般涅槃时,恨不临见,我之族姓,及与世尊,皆是刹利,汝今云何,独收舍利,置高楼上,而严四兵防卫守护,不分余人?汝便可以一分与我,我欲于国起妙兜婆,兴诸供养。若能见许,永通国好;不见许者,兴兵伐汝。」余七国王及毗耶离、诸离车等,遣使之法,皆亦如是。时,婆罗门、长者、居士亦各遣信,白力士言:「世尊亦是我等之师,愿能哀愍,赐舍利分。」

时,诸国使到力士所,具宣王意,力士闻已,深怀不平,答诸使言:「佛来我国而般涅槃,舍利自然应属我等。欲于国界兴造兜婆庄严供养,此不可得。若兜婆成,恣汝等意,快共来此供养礼拜,若欲兴兵,而见向者,此国军众,亦足相拟。」时,彼诸使各归本国,人人向王说如此事。诸王闻已,益怀瞋忿,各严四兵而往攻伐。时,诸力士亦严战具,以拟来敌。

鸠尸那城中,有一婆罗门,名徒卢那,聪明多智,深信三宝。心自思惟:「彼八国王及诸离车,身力壮健,军众精锐。又且力士勇勐难当,若交战者必无两全。」而即便语诸力士言:「汝等虽复勇锐果敢,彼八国王,齐力同心,人众云集,军阵勐盛,若战斗者,理无两全,锋刃既交,必有伤害。如来在世,教人行慈,而于今日,忽相杀戮,汝等不应悋惜舍利,宜分诸国及离车等,各于其界,造立兜婆。称于世尊往昔之训,又使汝等普获福利。」诸力士众,闻此语已,心意解悟,即答之言:「汝之所说,实得于理,听如汝言。」

彼婆罗门,见力士众皆悉解甲,即便出城,语诸王言:「汝今为法何故兴兵?」诸王答言:「我为法故,远求舍利,而见拒逆,不肯分与,是以今者兴兵共来。」时,婆罗门复语王言:「我已相为和诸力士,皆悉与汝舍利之分,可取宝瓶,为汝分之。」八王欢喜,奉授金瓶。彼婆罗门,受诸金瓶,持以还归,于高楼上而分舍利,以与八王。

于时,八王既得舍利,踊跃顶戴,还于本国各起兜婆。彼婆罗门从诸力士,乞分舍利瓶,自起兜婆。诸力士等取其一分,于阇维处,合余灰炭而起兜婆;如是凡起十处兜婆。

如来从始欲般涅槃,及般涅槃后至于阇维,起诸兜婆,其事如是。其后迦叶共于阿难及诸比丘,于王舍城,结集三藏。

大般涅槃经卷下